三月末,天气已经逐渐回暖。在这万物复苏,草长莺飞的季节里。玉锦也迎来了出嫁的日子。
玉锦是四月初六的好日子。在四月初五这一天,苏家的族人都齐聚相府前厅。
长辈们为玉锦添了嫁妆之后,便是同辈之人相送添妆之物了。
姑娘们由大到小,文锦送了一副并蒂百合花屏风与红宝石头面;云锦送了一副送子观音和百子送福双面绣与镶嵌宝石金簪玉步摇;宁锦送了一对鸽子血的玉镯;暖锦送了一对百合如意金簪子。
礼物本就是聊表心意的,只要不出差错也就是了。
长辈们在前厅说着话儿。姑娘们则是随着玉锦去了暖玉阁。这暖玉阁是玉锦的闺房,待明日玉锦出嫁,以后能够回来住几日,已经是极大的福气了。
因着玉锦心里的不舍,所以这一日也没有与姐妹们闹别扭。
玉锦从里间搬出了一个盒子。那紫檀木雕刻的精致盒子上,还镶嵌着一些宝石。单看那盒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绝非凡品。
果然待玉锦打开盒子之后,姑娘们都差点晃了眼。
里面规规矩矩的摆放着六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各个玲珑剔透,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一看就知绝非凡品。
玉锦出奇的大方,“这原是太子派人送过来的,我留着这么多也没有什么用处,所以就请各位姐妹各自拿一个去玩吧!”
“青果,你去将我亲手绣的荷包拿来。”玉锦吩咐道。
青果应下,片刻后便拿来了一个托盘,那托盘上放着四个绣着凤穿牡丹的荷包。
荷包都是一色的绯红色,只是那右下角,却是绣着不同的字样。分别是文、云、宁、暖四字。
玉锦亲手拿起荷包,一个一个的将夜明珠装了进去。“此番我出嫁,以后回来的日子也就少了。与姐妹们说话聊天的机会也是少有。这荷包,就留着当个念想吧!”
玉锦此番作为,倒是让几位姑娘的心里都动容了几分。不管往日有何愁怨,如今也是要抛在脑后了。
文锦心里暗暗点头,玉锦并非丧失良知之人。还是可以指教一番的。
姐妹几人,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只是说笑间便已经到了午膳时分。
老太太派秋霜前来传话,让姑娘们去前厅用膳。“姑娘们快些过去吧!老太太说有喜事要宣布呢?”
“什么喜事?”宁锦好奇的问道。
而秋霜却是笑着摇头,“老太太并没有说是什么喜事。”
“好了,咱们快些过去吧!别让长辈们等着了。”文锦忙说道。
前厅里,在众人入席之后,午膳也就开始了。苏家的规矩,在这样的场合,妾室是不可以入席的,只是宋姨娘是玉锦生母,所以也就破例上桌了。
这也是相爷发的话。由此可见,相爷对玉锦还是疼爱的。
午膳之后,老太太宣布的喜事便是已经为苏文墨找了一门亲事。两家都是同意的,如今只等玉锦嫁了,再派人上门提亲了。
说话间,众人才知道原来那家姑娘是翰林院大学士的嫡长女。若是此亲事能够成了,那对苏文墨的仕途也能够相助一些。
众人都是一派的喜色,只有苏文墨自己脸上没有几分笑意。
文锦看在眼里,已经打算要过问几句了。在二房和三房离开之前,文锦恰好看到了独自站在湖边的苏文墨,也就走了过去。
“祖母为大哥定了亲事,大哥为何不见喜色。难道大哥不喜欢那翰林院大学士的嫡长女?”文锦一脸的探究之色。
去文墨微微叹了一口气,“那翰林院大学士家的嫡长女盛名在外,自然是一门好亲事,只是我与那姑娘从未见过,又谈何喜欢呢?”
“从未见过,也不代表他日相见后会不喜欢啊!大哥为何如此忧虑?难道大哥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文锦一脸的怀疑之色。
苏文墨倒是面色淡定,“这么多年,我一直苦读诗书,哪里有功夫考虑那些。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包办婚姻似乎不是我想要的。”
“可祖母与父亲、母亲却是觉得极好。因为这样的岳父,会给我的仕途带来帮助。只是她们有何曾知晓我的内心?”
“我苦读诗书这么多年,一心都是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平步青云。不想靠着别人。”
“更何况,这门亲事能够成,我也是沾了玉锦妹妹的光了。”
“如今我总算知道祖母所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何意了。若不是玉锦妹妹成为了太子侧妃,这门亲事恐怕是不能够成的。”
文锦听苏文墨说了这么多,心下也就了然了几分。无非就是一个怀有抱负的少年,不想依靠娶妻来博取功名罢了。
文锦释然一笑,“大哥实在是想多了。即便大哥有翰林院大学士那样的岳父,可大哥若没有真才实学,只怕也不能够受到提拔,又何谈借力之说?”
“再者就是那翰林院大学士的嫡长女是极受宠爱的。就算是有玉锦妹妹的关系,若大哥不是有能力之人,那大学士又怎么会将自己心爱的女儿许配给大哥?”
“读书之人,性子难免清高一些。只是这朝堂之上,最不需要的便是过分清高。大哥若是想日后仕途顺利,可以平步青云,那就应该从现在开始就改一改过分清高的毛病。”文锦话语犀利,文墨却是不解。
“妹妹此话就差了,读书之人,才学尚在其次,品德才是首要的。若是朝堂之上,再无清高之人,那政治又要如何清明呢?”文墨说着,竟是有了隐隐的怒意。
文锦心知这次是说不通了,于是只得婉转开口,“大哥说的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妹妹实在不该将自己心中所愿强加于哥哥。”
“这门亲事在妹妹看来是极好的,而且长辈们心中也欢喜。若大哥不是过分厌恶,还是应下的好。”
“如今这门亲事,对于大哥来说还有转变的余地。就如林清玄表哥来说,皇上赐婚圣旨一下,还不是要欢欢喜喜尚了公主?”
“妹妹再问哥哥一句。这作为驸马,对于仕途来说。益处几许?弊端又有几许?”
苏文墨一时被文锦问住,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文锦又接着问道,“那大哥的才学和大表哥相比,谁更厉害一些?”
苏文墨一脸的谦虚敬佩之色,“自然是林表哥更胜。”
文锦莞尔一笑,“大哥是明白人。只要细细推想一番,便会知晓这门亲事的好处的。既然在旁人眼里是一门好亲事,自然是不会差的。大哥也应当真心欢喜的应着才是。”
苏文墨一脸的冥思苦想之色,文锦却是已然走远了。
其实文锦自己心里也是想不开的。为什么婚姻这样的大事,一定要建立在别人合适的目光之中?一定要对大家都有利?
难道不是应该两情相悦吗?
虽然她自己心里纠结,却也是不愿看到苏文墨内心郁闷。于是便说了这么一番话。
就如林清玄表哥一样,他心里同样郁闷,但是他并没有像苏文墨大哥一样的表现出来。
四月初六这一天,苏家姑娘早早去送了玉锦。玉锦身穿喜服,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五福妇人给她梳着头发。
高氏守在一旁,满脸含笑。宋姨娘亦是在一旁守着,可却是满脸的不舍与忧伤之色。
文锦知道,这就是母亲与生母的区别了。
宋姨娘再不好,可也是玉锦的生母。作为一个娘亲,便没有不疼爱儿女的道理。
侧妃穿不得正红色,玉锦红色的喜服,颜色略微有些偏暗,让文锦心里有些不舒服。
皇上亲自赐婚,迎娶侧妃亦是太子殿下亲自来迎娶。吹吹打打的队伍由远及近,一方红色头巾,盖住了玉锦不舍的目光。
喜娘小心翼翼的将玉锦扶上了喜轿,迎亲的队伍这才吹吹打打的离去。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情景了。
当初太子正妃的嫁妆有一百零八抬,而玉锦的嫁妆也是有八十一抬。相府待玉锦不薄,那嫁妆也是实打实的珍宝。
玉锦这一去,看似风光无限,可是这其中冷暖,也就只有玉锦一人知晓了。
三日回门那一日,是玉锦自个回来的。因太子妃突然诊断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所以太子殿下特意留在府里陪伴太子妃娘娘。
玉锦回来的时候,脸上虽然不见欢喜之色,倒也不甚委屈。只是在春荣堂与老太太说话时,便再也忍不住的失声痛哭了起来。
老太太搂着玉锦流泪,两位姑娘也抹着帕子。高氏在一旁冷眼瞧着叹气。而宋姨娘则是暗自流泪了起来。
玉锦哭诉了许久,这才平缓了情绪。老太太命秋菊打了温水来,给玉锦洗了脸。
“玉姐儿,你午膳后便要回府去了。如今太子妃娘娘有孕,你即便心里不舒坦,面上也要欢欢喜喜的。若不然,太子殿下见了。心里也会不喜的。”老太太循循善诱的教导着。
玉锦虽然应着,面上却是有着不甘之色。
午膳过后,玉锦回到了暖玉阁。宋姨娘过去坐了半个时辰,文锦也就过去了。
宋姨娘见此,便起身告辞。文锦这才说起话来。
玉锦不愿意去看文锦,好似自己在太子府吃亏,不想在文锦面前丢了面子一样。
文锦莞尔一笑,柔声劝慰道,“妹妹既然回家来了,又何苦掩饰自己的神色?难道不应该放松下来吗?”
玉锦神色未动,文锦心里也不急,只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你我即便之前有不快,可也是亲姐妹,妹妹心里不爽,也该与姐姐说道说道才是。否则姐姐就不会巴巴的过来了。”
文锦一脸的真诚之色,玉锦亦是动容了几分,只咬牙切齿的说道,“太子妃她太有手段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回门这一天有了身孕。我即便心里恼恨,却也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