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是你破的,也是你说要让她长成些,如今整日里上蹿下跳来烦扰我的,也是你!”
楚修远揉揉眉心,有些烦躁地望着眼前同样焦躁的顾亦初,言语间既有疲惫,也有无奈。
“是,我知道是我操之过急了!我不该破了那结界,可是……如今已然过去多日,长卿还未有一丝消息,我能不急吗?”
顾亦初一双眸子布满血丝,神态疲倦又透着自责。
“事到临头,你该庆幸的是,未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来!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楚修远出言安慰,望着眼前勉强支撑,双眸通红的顾亦初,他实在不忍再责怪与他。
“你怎可如此镇定?你当真没有半分焦急吗?你为何不派人出去寻她?”
顾亦初已然乱了心绪,急急朝楚修远吼道,明显是有些口不择言了。顾亦初是该自责的,该愧疚的!当初,是他自个儿要长孙长卿信任他,说他会护她一世,如今,竟也是因他,才害她身陷囹圄,生死不明!
楚修远苦笑,他何尝不急?可是着急除了会让他们乱了阵脚,并无一丝益处!
“我相信她!”
楚修远轻轻开口,缓缓吐出四个字。
简简单单四个字,生生将顾亦初所有的焦虑不安,堵在了心口!是啊,关键时刻,他到底不如楚修远来的理智,他是该相信长孙长卿的!
长孙长卿失踪多日,整个相府陷入一种莫名沉郁怪异的气氛中。
长孙空青日日派人出去打听,却都是无功而返,长孙空青日渐忧心,鬓间的发,白了好几撮。长孙怀锦到底不能多留,只在府中待了两日,便匆匆赶往军中。临走之时,千叮咛万嘱咐,若是长孙长卿有消息,让府中务必第一时间派人告知他。因着长孙怀锦立为嫡子的事尘埃落定,杜从蓉再未为难过长孙长卿,如今见她失踪多日,她也只安安分分地守在自己院中,再没出去嚼过舌根。 长孙玥因有了长孙空青的告诫,一时间也未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只在得知长孙长卿失踪的消息后,暗暗高兴了一阵儿。长孙老夫人萧氏自是不用说,长孙长卿的生死于她而言,本就不在眼中。一时间,相府内,忧心的忧心,安分的安分,沉默的沉默,装傻的装傻,整个府内,处处安静又透着莫名的怪异。
长孙长卿失踪第十日,墨香苑内传来阵阵女子的尖叫声。
“行了,姑奶奶,你别叫了!再叫我耳朵要聋了!”
一道不悦的女子声,自屋内传出!
“小姐……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我眼睛没花吧?眉妩,你快掐掐我!是我的小姐回来了吗?”
半夏磕磕巴巴地说道,一张小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啊!痛!痛!真的是小姐!小姐你可回来了……”
眉妩笑着掐了掐半夏,见她欣喜的大叫着,眉妩心中亦是满满的欢喜!
半夏惊喜的大叫着上前,紧紧搂住了长孙长卿!
“小姐你骗人,你明明说过以后无论去哪里都要带着半夏的,你怎的又一个人跑出去了这么许久?”
半夏一双盈盈的眸子,此刻蓄满了眼泪。她好怕,好怕她的小姐又突然不见了,好怕她的小姐又伤了,病了!
“净瞎说,哪有让你跟着我去当阶下囚的道理?!”
长孙长卿望着怀中比她矮了半头的小丫头,心口满满的暖意。她知道,不管她去了哪里,是生,是死,在这小小的墨香苑,总还是有人惦记着她,这种感觉,真好!
长孙长卿回府的消息不出一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相府。
长孙空青下朝赶回府,步履匆匆地朝墨香苑跑去。当他见到俏生生的长孙长卿立在他面前说:“爹爹,我回来了!”之时,他心中那股失而复得的欣喜,难掩于面!他多怕他的女儿,这一去,便再无归期!
楚修远和顾亦初皆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赶到墨香苑!瞧见毫发无损地长孙长卿,二人面上,亦是难掩的狂喜!
“长卿,你这额上……”
楚修远一眼便瞧见长孙长卿额间的抹额,心口突突直跳,手心里微微攥出潮湿。
“我们坐下说!”
长孙长卿将半夏她们尽数遣了出去,又拉着长孙空青坐下,方才回头回楚修远的话儿。
见几人面有疑虑,长孙长卿便简单将自己被夙兮掳走,又潇潇洒洒在天一阁玩了几日的事儿,说了一番。
“他只将你掳走,其他可有对你做什么?”
顾亦初急急开口,丝毫没注意他的话,让人听着有多不妥。
“那倒没有!他只好吃好喝的供了我几日,后来……他说我眉间印记太过招摇,容易遭人惦记,便给了我这么条抹额遮一遮,他说此条抹额经过加持,有它遮着,旁人不那么容易寻到我!”
屋内的人,皆是可信之人,长孙长卿倒也未曾隐瞒,将夙兮与她说的话,尽数道来。
“这夙兮就是那日拢金阁那位?他究竟是何人?是敌是友?”
楚修远的心,有些忐忑,他总是觉着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他认为,那夙兮并非是如此心善之人!
“这点,我也一直未能弄明白!我问过他多次,他均不肯如实相告。不过如今看来,他对我,至少暂时是没有恶意的!”
长孙长卿倒不是那会被小恩小惠哄的失了心性的,孰轻孰重,孰好孰坏,谁人可信,她还是拎的清的。
“卿儿,你离开北辰国吧!”
久未开口的长孙空青,突然开口,惊的一旁的几人,皆是面色一滞。
“你眉间印记的事,上次……宇文将军其实与我谈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现下朝中,怕是不止他一人得知此事了!今日早朝,皇上特意将我唤至御书房,旁敲侧击的与我提起你眉间印记一事……你若继续留在北辰国,怕是……怕是日后,你再无安生日子可过了!”
“难不成我去了旁处,他们就不惦记了?爹爹,没用的!天下之大,如今怕是难有我容身之处了!”
长孙长卿苦笑。
“究竟这印记……有何玄妙之处?为何你们个个对此三缄其口?不肯如实相告?”
为何每次一提到她眉间的印记,众人皆是一副欲言又止,惴惴不安的模样?
“世间皆传,千年人凰现,天下必易主!”
楚修远幽幽开口,几人闻言,均是神色大变。
“人凰?我?”
长孙长卿诧异地指了指自个儿,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她不过是北辰国小小相府的嫡女,跟人凰有什么关系?
“兹有人间凰者,眉间飞凤,容貌姝丽,举世无双。千年一出,人凰现世,天下必乱。”
顾亦初斜睨了长孙长卿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口继续说道。
“其实世人皆知这几句,但是世人不知的是,所谓眉间飞凤,飞的可不是凤,而是凰!古来便是,凤为雄,凰为雌。凤与凰虽极为相似,但是,凤有冠,有凤胆,有三尾。凰无冠,无胆,两尾。只不过……你眉间的凰形印记,与你身上那块玉佩一样,无冠昂首,金身独尾!意为……你日后,必承其金冠!当然了,携此印者,即是预示着天下将要大变!故而,你这印记,才招来四国死士争相追杀,毕竟你若死了,这天下又何来大乱?何来易主之说?”
顾亦初淡淡开口,仿佛看透一切。
“如今四国鼎力,虽明面儿上风平浪静,暗地里的波谲云诡,身为北辰国重臣,以及东溟太子,你们不是不知!尽管如此,四国却是默契的认同其余三国的存在,此时,若是出了长卿这么一个能一统天下的人,那四国何以生存?四国自然就不复存在了!世人皆自私,手中的权利富贵,岂能让你一个小小女儿家得去?”
长孙空青目瞪口呆地听完顾亦初的话,心中的惊骇,让他再也无法故作镇定了!他竟不知,他的女儿,竟……竟有如此的身世!那她眉间的印记,岂不就是那催命的符文?
楚修远虽心中的震惊不亚于长孙空青,但面上却是极其冷静。自长孙长卿死而复生之后,他便多少猜到,她定有异于常人之处,而她那早逝的母亲辛夫人,定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
“南夷国,有我母亲设下的结界。你与我同归,暂且一避。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我们能做的,唯有顺应天命。”
顾亦初恢复神色,一腔热意,掩于胸口。他多想告诉她,他会保护她,不让她历经世间艰苦!他多想告诉她,只要她愿意,这天下,他可以帮她拿下!可是经历了她被掳的事,他再也无法信誓旦旦开口,说他能护她平安了!第一次,顾亦初觉得自己,好无能!
“呵,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掀起多大的浪来?改朝换代?统一天下?说出来都要惹人笑话!”
长孙长卿嗤笑,心中亦觉不可思议。
“勿要妄自菲薄,你身上,或许有你自个儿都不知道的秘密!”
楚修远一语双关,眼角上扬,一双深沉的眸子,盯的长孙长卿背后生出丝丝寒意。
话毕,屋内几人皆沉默了下来。几双眼睛盯着长孙长卿瞧了又瞧,均是一副欲言又止,心绪不宁的模样。
“船到桥头自然直!”
长孙长卿被盯的不自在了,只得莞尔开口,故作镇定。
只是她的这份镇静,并未持续多久。次日,长孙长卿归府的消息,便传入了北辰国皇宫内,传入了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耳内。
一道圣旨,颁入相府。北辰国皇帝北傲风终于按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