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怀锦的这些小动作,哪里逃得过长孙长卿和长孙空青的眼?
“爹爹,此事你怎么看?”
长孙长卿见长孙怀锦出去了,轻轻叹了口气,而后望着长孙空青,轻声问道。
“哎,杜从蓉这些年……好歹为长孙府添了玥儿和怀锦,我正是念着这些,所以对她这些年的作为,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如今,她竟如此犯浑!”
长孙空青叹气,心中一时竟也拿不定主意。
“我估摸着,祖母那里倒是乐见其成的!毕竟怀锦若养在我母亲名下,他日后可就是这相府正经的嫡子了,日后这相府的一切,皆可以名正言顺的由他继承了!”
长孙长卿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卿儿,你竟从未想过接了这长孙府吗?你可要想仔细了,怀锦若落到若夷名下,这长孙府的一切,由嫡子继承,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日后你若是出嫁,怕是这长孙府就难有你立足之处了!”
长孙空青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长孙长卿,心中诧异。世人皆被权力利益驱使,唯独他这个女儿,一双未被利益熏过的双眼,清明透亮,仿佛一切皆不在她眼中。
“有相府的庇护,怀锦日后的仕途,定会走的更顺畅些!我也相信怀锦,他不会对我这个姐姐不管不顾的!”
长孙长卿眼中一片清亮,满心满眼的,都是为长孙怀锦着想。
“你如此信任怀锦吗?万一……日后若有什么变数呢?”
长孙空青到底还是有些担忧,未来的事,谁知道呢?万一有什么变故呢?树还能长歪了,更何况人心呢?
“不会的,我相信他!”
长孙长卿目光坚定,满眼都是对长孙怀锦的信任。
“这些年,怀锦虽也师承大夫,但却一直不被那些世家子弟瞧得上,原就是因着他母亲的缘故。杜夫人虽人前人后得意跋扈,但到底没个正经主母的名分,对怀锦日后的仕途,也是有所阻碍的。如今他若愿意养在我母亲名下,坐实了相府嫡子的身份,日后再无旁人可轻看了他。只是……此事到底还是需要爹爹拿主张,也要看怀锦的意愿。”
“难为你替怀锦想得如此周全!爹爹看的出来,你是真心待怀锦的!这些年,杜氏和玥儿对你多番刁难刻薄,你还肯如此厚待怀锦,此等胸襟,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自叹不如!”
长孙空青自知这么些年亏待了长孙长卿,因而他其实私心里,早就打算好,将这长孙府的一切都留给长孙长卿。毕竟这自古便只有嫡子女才有家业的继承权,若无嫡子,嫡长女也是可以承接家业的。他亦知晓长孙长卿心性良善,定不会亏待了杜氏所出的两位子女,所以,长孙府交给长孙长卿,他是放心的。且日后,她若愿意嫁人,这整个长孙府,便是她的陪嫁。若她不愿嫁人,她便是这长孙府唯一名正言顺的主人,谁也不敢轻视了她!如今,若将长孙怀锦扶为嫡子,日后这相府的主人,便不再是她,而是长孙怀锦了!长孙怀锦若是心性好,她还有处遮风挡雨的地方,长孙怀锦若是生了旁的心思,只怕是这相府便再无她容身之处,长孙长卿此举,等同自断后路!
“卿儿,你可思量清楚了?”
“爹爹,我想清楚了,我本就无欲无求,这偌大的长孙府,我要来何用?若让怀锦承接了去,日后对他娶妻生子,为官仕途,皆是有利的!”
这偌大的长孙府,对旁人来说,或许是块不可多得的肥肉,可对长孙长卿来说,却是个沉重的负担。她自认为无甚大志气,她不想一辈子背负着这沉重的责任,她渴望自由洒脱的生活。经历过此番劫难,她已然放下许多。待再过几年,她便打算带着半夏,出游去,走到哪儿算哪儿,潇洒自在的过一生。只是她此时还不知道,她长孙长卿,这一世需承担的责任,远远不止这区区的长孙府。她此生,注定多舛。
长孙空青闻言,知晓她主意已定,便也不再多言。
长孙空青没告诉长孙长卿的是,他私底下置办了不少产业,皆是挂在长孙长卿名下,只待她成年,便交予她打理。她可以不为自己打算,可是身为人父,他又怎么可能不为这个女儿多思虑些呢?
“不,姐姐,我不要!”
长孙怀锦急急撩开帘子跑进屋里来!他随宇文慕延去拿糕点,宇文慕延看到厨房内好吃的糕点便走不动了,见有人陪着他,长孙怀锦就打算转身回里屋。谁知走到屋外,便听到长孙长卿和长孙空青的对话。他停下脚步,听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听明白了!原来长孙长卿打算将他养到主母名下,是为他前途着想,是可以让他名正言顺成为嫡子,是为了将整个长孙府托付给他!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他这个姐姐,像是打算离开,不再回来似的。
“姐姐,你可是怪怀锦了?怪怀锦方才听了玥姐姐的话,怪怀锦心中向着母亲?你是不是想抛下怀锦了?”
“傻弟弟,净胡说,姐姐何时怪过你了?姐姐知道怀锦心善,杜夫人毕竟是你生身母亲,生母之言岂可不听?姐姐都知道,也理解你。你玥姐姐和母亲,素来与我不对,那也只是她们,姐姐何时因为这些个小事为难过你?”
长孙长卿摸摸长孙怀锦的小脑袋,一脸温柔。
“你是你,她们是她们,你勿要多想。至于将你养到我母亲名下一事儿,姐姐不逼迫你,一切看你自个儿的意愿。”
长孙长卿说完,暗中朝长孙空青使了个眼色,长孙空青心下了然。
“怀锦,跟爹爹去书房,爹爹有话儿与你说。你姐姐这里还有客人在,咱们不好扰了客人雅兴不是?”
长孙空青说完,便领着一步三回头的长孙怀锦走了。
“你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久未出声的楚修远,蓦然出言,他有些诧异长孙长卿此番举动。
长孙长卿抬眼瞥了瞥楚修远,并未出言解释。她虽然知道,此前楚修远大婚一事,实属无奈,是为了引出那些刺客,但她自醒来之后,便再没想过与他还有以后。今晚之宴,是身为主家招待客人之举,她实在不想再与他过多牵扯了,故而对于他突然的疑问,她三缄其口,并不想细说。
“天色不早了,你们用完膳就早些回吧!”
长孙长卿朝在座的楚修远和顾亦初二人摆摆手,并不想多言。楚修远的楚府就在隔壁,顾亦初早前住在相府凝香苑的客房,长孙长卿倒是不担心他两无处可去。
“小姐,宇文小公子是要送回将军府,还是留在相府?”
半夏进屋向长孙长卿请示道,毕竟这天色已晚,宇文慕延总是要有个去留的。
长孙长卿略思索一番,而后派了玉竹前去长孙空青书房请示。长孙空青的意思是天黑路深,怕路上再出了什么岔子,还是让宇文慕延留宿相府,明日再送回,而长孙空青那边已派了家丁前去将军府知会宇文将军夫妇。
宇文慕延听说要宿在相府,开心地手舞足蹈的。长孙长卿见他晚膳用多了,担心他积食,吩咐连翘她们给他熬了些山楂茶喝,又领着他在相府转悠了一圈儿,见他消食儿消的差不多了,才将他送到凝香苑的客房去了。索性顾亦初也宿在那儿,长孙长卿倒也不担心,再三叮嘱凝香苑的丫头婆子好生照顾宇文慕延,又见他活跃的很,倒是丝毫没有不适之意,这才放心了些。
“长卿。”
顾亦初步入凝香苑院儿内,见长孙长卿正欲离开,忙开口唤住她。
长孙长卿定住脚步,望着难得正经的顾亦初,目露疑惑。
“何事?”
“再有不到小半月便是你十三岁生辰了。”
“嗯,那又如何?”
“待过完这个生辰,你随我去南夷国吧!”
“为何?”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母亲的事吗?”
顾亦初定定地望着长孙长卿,不等她回答,便自顾转身回了屋,只留下一个清淡的背影给她。
长孙长卿愣愣地盯着顾亦初离开的背影,心中却是澎湃不已。早前,在东溟,因着楚修远与他母后的连番动作,让长孙长卿对辛若夷之事,已生了放弃之意。死者已矣,纵使查清了她母亲的过去,又有何意义?可是如今,情况却大不相同,她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母亲,她母亲与她说,她们或许会有再见之日,如此情形下,长孙长卿又如何能放得下?
长孙长卿怀揣着满腹心事,慢慢踱着步子朝墨香苑而去。谁知,刚踏入院子,便瞧见楚修远正立在墨香苑院中那棵梧桐树下,显得心事重重的。长孙长卿瞥了眼楚修远,倒也未曾主动上前搭话儿,越过楚修远身边,朝屋内走去。
“长卿。”
谁料,楚修远竟主动开口唤了她。
长孙长卿停下脚步,慢慢转身,漆黑的夜色将楚修远湮没其中,她竟未瞧清他此时,究竟是何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