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凉州这几日,发现凉州有些比较奇怪的地方。尤其是那凉州县衙,为何凉州出了如此人心惶惶的大事,县衙门前却如此平静?且不谈县衙门前没有聚众闹事的人,单就县衙大门紧闭,不办公差一事,就很是怪异!我听闻高将军为凉州一事操碎了心,这本该县衙管的事儿,为何会落到高将军头上?”
长孙长卿试探着开口问道,眼中略带疑惑。她并未将自个儿私探县衙后院儿的事说出来,毕竟她还不确定这高沐到底可不可信。
“哎,此事说来话长!凉州最早出现‘人凰’传言之时,在下便遣人去禀了那陈县令。最初的时候,他曾还派出衙役四下里贴了告示,警示众人。谁知后来,传言越来越甚,闹得整个凉州城人心惶惶。偏偏这凉州南临南夷,西靠西汜,处于两国之间,他国往来客商较多,情况本就比较复杂,一时之间,谣言竟难以控制,迅速蔓延开去。那陈县令眼见谣言止不住,遂紧闭县衙,呈了帖子给知府,知府大人这才派了在下前来镇压!”
高沐言辞间,多有无奈。刀刻的眉,紧紧拧着,瞧着也甚是忧心的模样。
“就算知府大人让你接了这差事,县衙也不可能完全不管事儿吧?难道那陈县令就没有再派人去查查这件事的源头究竟出在何处?我到凉州多日,竟从未见县衙大门打开过!那陈县令如此不作为,知府大人不管管吗?再说高将军你只是一个武将,你镇压的住暴乱,能镇压的住谣言吗?终归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长孙长卿连连发问,言语间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那高沐将军一时竟未曾反应的过来。
“况且,这事儿本就不该你来管,派兵镇压,反倒会激起民愤,惹起众怒!我不知派你过来的人,究竟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些!还是高将军你,原本就没思虑过这些?如此,你这些时日所谓的辛劳,其实皆只是一场徒劳!”
长孙长卿字字珠玑,径直点中要害,一点儿都没给高沐喘息的机会。
“这……这……”
闻言,高沐有些慌了神,面上顿时多了几分困窘,他忍不住抬手,擦了擦沿着鬓角流下的冷汗。长孙长卿问的这些,他还真是从来没有想过!
“哼,凉州现在,就是一滩浑水,若有人趁乱浑水摸鱼,你们这些人,一人都逃不掉!”
长孙长卿冷哼一声,语气半分没有放软。
高沐和李副使闻言,皆是心中颤了颤,却是没敢吱声。因为彼时,他们也意识到事态的发展有些失控,尽管他们劳心劳力,却仍旧成效甚微,由此看来,凉州此次爆发的事件,怕是没那么简单!往小了说,是有人意图引起凉州城动乱,这往大了说,若是此事幕后有推手的话,怕是危及的会是整个北辰国!毕竟凉州处于南夷和西汜两国之间,若凉州失陷,得利的会是谁?但凡不蠢的,皆能瞧清个中关窍!
“高沐听令!”
长孙长卿从怀中掏出北傲风给的圣旨,举高于顶,厉声道。
“末将在!”
高沐和李副使眼见金晃晃地圣旨被长孙长卿紧握于手,顿时恭敬肃穆地跪下。
“即日起,凉州内乱一事,由我接手!尔等且听我指令再行调兵遣将,不可擅自行动,违令者,斩!”
长孙长卿声色俱厉,强大的气势,径直将高沐和李副使二人给震慑住了。
“末将遵命!”
“属下遵命!”
二人挺直腰背,声如洪钟。
“很好!”
长孙长卿满意地点点头,将圣旨重新揣入怀中。
“现在,撤回你们在城中各处的巡逻士兵,命所有人聚集城门处!让他们守在进出城的紧要关卡!没我命令,不得擅离职守!”
长孙长卿朝高沐吩咐道,目前看来,这高沐是有着几分当兵之人的血性的!虽说脑子直了些,但为人谦恭,心系百姓,是个可造之材。
“高将军,我还有旁的事要去处理,现下城中之事,我还不宜露面。这两日,你守好城门口,不许放城外的人进来,亦不许放城内的人出去!记住了,是任何人都不可以!无论是谁!没我的命令,便是连只苍蝇,都不许给我随意进出,懂吗?”
长孙长卿微微眯眼,眸光之中满是厉色。
“末将遵命!”
高沐抱拳,他此刻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心中隐隐有了些归属感。凉州之事,他一人苦撑多日,上头上头没人理,下头下头不配合,他劳心劳力,还没落着个好儿,现在终于有人肯站出来主持大局,他心中也是踏实了不少。
“我现下住在县衙斜对面的衙升客栈,若有突发情况,你无法解决的,速速派人去寻我!即使我有事不在,那里我也会让人留守的!”
仿佛看透了高沐心中所想,长孙长卿遂又开口多叮嘱了一句。
高沐心头一怔,许是想到连日来的艰辛被人所惦记,心中感念不已,却又满含羞愧。他一个大男人,竟没有一个小女子有魄力、有智谋,实在惭愧的很!
“这二位小公子,带过来让李副使和高将军瞧个清楚,日后留个心,莫要让无关的人招惹了他们!”
长孙长卿朝高沐和李副使解释道,也算是带长孙怀锦和宇文慕延混个眼熟,日后有些事,由他们出面,也免得招惹旁人话柄。
“是!”
二人恭敬道。长孙长卿点点头,遂再无多言,拉着长孙怀锦和宇文慕延便下了城楼。
城墙下,白慕尘正笔挺地站着,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他静静地立在那里,傍晚的凉风拂过,掀起一片衣角,他像是丝毫未注意到一样,面色沉静如水,双目直直盯着远处。俊美儒雅的面庞,瘦削修长的身形,在夕阳下熠熠生辉,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宛若是从画中走下来的。
见到长孙长卿领着两个小少年下来了,白慕尘身形微动,眸光之中亦渐渐拢聚了些暖意。
“可都谈妥了?”
白慕尘朱唇微启,面上渐渐有了些温度。
“嗯。”
长孙长卿迎着光,微微眯眼应道。
“回去吧,今儿晚上,还有出大戏呢!”
长孙长卿笑着朝白慕尘说道。她今日出来,除了见高沐这一事,另外一件,就是故意给某些人留了钻空子的机会呢!
衙升客栈。
长孙长卿几人一路慢悠悠地晃回了客栈,因着在街上吃了不少零嘴,到客栈后几人都不怎么饿,故而长孙长卿和长孙怀锦还有宇文慕延三人,只匆匆吃了几口饭菜,便跑回屋内休息了。白慕尘一日三餐都很规矩,也向来不怎么吃这些小零嘴,于是便只有他一人,中规中矩,不紧不慢地坐在大堂中,用着晚饭。
“哟,心情不错啊!你倒是还吃的下去!”
一道戏谑地男声自白慕尘身后响起,他身形未动,甚至连头都未回一下,只自顾地夹了一筷青菜送入口中,而后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对身后之人,置若罔闻。身后的人见他不搭理自个儿,倒也不恼,自行拉开他身旁的凳子坐了上去。一脚翘在自个儿凳子上,一脚去蹬了蹬白慕尘的凳子。见白慕尘依旧不理自个儿,那人只觉没趣儿,习惯性地抬手捻了捻散落胸前的发丝,一双漂亮的眸子,直直地盯着白慕尘。
“哎,我说你怎么不理人呢?”
闻言,白慕尘慢悠悠地将最后一口饭菜咽下,而后擦了擦嘴角,方才抬眸,淡淡瞥了眼面前的人。
“食不言寝不语,先生没教过你?”
白慕尘轻飘飘的一句话,噎的面前的人明显一愣。
“她不在,你说吧!到底找我何事?”
白慕尘不慌不忙地替自个儿斟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方才从容不迫地开口。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我会觉着你……有些眼熟?”
对面的人,将头往前一伸,径直地盯着白慕尘瞧了又瞧,这股莫名的熟悉感,越发的强烈了。
“是吗?冷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吧?我自幼在家乡长大,从未出去过!这次与长卿出来,是第一次离开家乡!”
白慕尘微微歪头,有些诧异,他以为冷若寒会问他别的什么,谁知竟问的是这些无关紧要的。
“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冷若寒依旧不死心,盯着白慕尘的一双眸子,似是要认真瞧瞧,看看他是不是在撒谎。
“无可奉告!”
白慕尘姿态疏离,半分都不想与他套近乎。
“喂,我说你这人怎的这般无趣?交个朋友都不行?”
冷若寒不依不饶道,哪里还有之前那副玩闹样儿?
“我不需要朋友,更不想与一个敌友难辨的人做朋友!”
白慕尘再次冷冷开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怎么就敌友难辨?我可曾害过你?”
冷若寒急了,这人怎么油盐不进?
“可你伤害过长卿,她是我妹妹,你伤害她就等于伤害我。”
白慕尘难得的话儿多了些,他自个儿都觉着怪异,从前他一向寡淡,从来不与外人多言旁的。
“行吧!这事儿怨我!”
冷若寒低头垂眸,有些颓败样儿。
白慕尘见状,心中闪过一丝怪异,他并未多想,起身欲抬脚离开。
“我真的觉得我见过你!”
冷若寒小声嗫嚅道。白慕尘脚步微顿,眼中闪过几分深思,而后并未逗留,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