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玄武殿外,百官云集。
犒军之后,拥有实权的林熙地位在朝中水涨船高,手握一万的熙南铁骑,自然谁都不虚。
殿内最低品阶也是五品大员,林熙在众人之中分外年轻,显得略微扎眼,时候未到,百官们暗自议论纷纷。
玄色的常服勾勒出少年挺拔如剑的身姿,用藏蓝色的丝线绣成金云猛虎啸林的形态,威风凛凛,为雅致冷冽的少年增添了几分战场历练而来的煞气。
眉宇之间,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细看下却是无边无尽的疏离和冷漠。
不时有官员或明或暗的打量着林熙,有人甚至断言,林熙或会成为第二个权臣花无岸。
随着一声清脆的梆子响,司礼太监传令百官觐见,所有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早朝刚刚开始,百官公卿纷纷上报政事,处理着自己手头上的政务,墨玦一桩桩处理下来,有条不紊,清冷无澜,林熙收敛眉目站在武将中间偏靠前面的位置,把自己当做空气。
转眼之间,一个时辰就过去了,所有的事情基本都商讨完毕,只听墨玦淡淡的问道:“诸位还有什么事情吗?”
一直站在丞相梅亦水身后的一名五十余岁的文臣忽然站出来,面容悲痛憔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喊的说道:“求陛下为老臣做主,求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林熙眉头一挑,唇角无声无息的绽开一抹淡漠的笑意。
沈家的好戏,开始了。
墨玦皱了皱眉,眼中没有一丝变化:“沈居石,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别哭行吗,朕头疼。”
沈居石的哭声仿佛被扼住了喉咙,用力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可怜兮兮的看着墨玦。
林熙用力的憋住自己想要笑的冲动,墨玦绝对是最能损人的一个皇帝,她确定了。
“老臣的犬子沈闲,六日前在琼花楼饮完酒后,被奸人所害,先是疯疯癫癫,行为举止失常,而后在昨晚的亥时,莫名身抽搐,筋脉寸断而亡。”
“我可怜的闲儿,才二十一岁,自幼跟着老臣吃苦,一直想要考取功名,为国尽力,怎么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没了……”
“二十一岁还没有考取功名,才?”
“所以,这和朕有何关系?”
墨玦反问道,眉头拧的更紧了一些,声音不带一丝怜悯。
“沈大人,此事怎么也是归京兆尹管,你在朝堂之上拿出来跟陛下说什么?”一名大臣语气好奇的问道,眼中冷嘲热讽。
沈闲那等纨绔,在整个墨都都远近闻名,平日里伤天害理,无恶不作,害得他们这些老臣不但要担心自己家的女儿,还得担心自家的儿子被沈闲祸害。
如今死了,死有余辜,不要太解气。
“不,老夫要弹劾一人!”沈居石愤怒的说道。
“何人?”墨玦问道。
“熙南铁骑首领,云麾将军林熙。”
此话一出,朝野为之一静,林熙只感觉无数道锐利的目光射向她。
林熙冷冽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和慌乱,看向沈居石的目光泄露出一丝淡漠至极的怜悯。
还没等墨玦问原因,沈居石已经倒豆子一般吐露出来:
“启禀陛下,犬子疯魔之前,一夜未归,却是在当天午后,于琼花楼和云麾将军起了争执,云麾将军还曾用言语羞辱犬子,此事,当日琼花楼的客人皆能作证。”
“是有此事,当天将军可是将沈公子吓得不轻,差点尿了裤子呢。”一人说道。
“哈哈哈哈——”朝堂上爆发出一阵轻微的笑声,只是顾及着自己得罪不起沈居石,都表面憋着幸灾乐祸的笑。
“臣作证,当天臣正在琼花楼饮酒,沈公子的确被云麾将军眼神震慑了一番,云麾将军当时厌恶愤恨的气势,若是说事后又报复,起了歹心暗中害死了沈公子,也有可能。”
“是吗?”墨玦淡淡的反问道,看着跪倒在地上的沈居石,眼中没有任何怜悯之意,“那沈闲是因为什么,才激怒的云麾将军呢?”
“犬子的确言语失当,调戏了林将军和他的手下。但是,如何林将军竟要害死犬子!”
“琼花楼内,他敢公然调戏朝廷重臣,是不是玄武殿内,他敢公然调戏朕呢!沈居石,你没有任何证据,污蔑林熙,教子不严,言语偏激,倒是让朕很像查一查沈闲……是不是真的枉死,还是,死有余辜。”
墨玦每说出一个字,沈居石的背脊就压低一分,直至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满头大汗,越发惶恐不安。
“陛下,臣,也要弹劾一人。”林熙终于出列,不是为自己辩护,反而另开一口。
墨玦只甩给她一个继续说下去的眼神。
“两都盐运使沈居石,在位十二年,搜刮民脂民膏,为祸两淮流域,在其位不谋其事,贪墨巨大,实乃国之蛀虫,臣请陛下严查此人,已惩效尤。”
一语毕,如水进沸油之中,轰然在朝堂上炸开,附和者却寥寥无几,大多数官员都一脸不屑的冷笑,闭目养神。
沈居石是要替儿子报仇,林熙,是想要整个沈家的命啊!
沈居石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一身三品大员的藏青色孔雀补子朝服,一甩袖子,震怒的呵斥喊冤:
“陛下,臣冤枉啊,老臣为了北墨的江山社稷,尽心尽力,死而后已,这么多年来,一直为北墨征收盐税,贩盐晒烟,不计其数,家中更是家徒四壁,即使是闲儿喝酒的钱,也只是拙妻家的补贴。”
“这林熙贼喊捉贼,乃是含血喷人,陛下切勿听信简称谗言,错怪老臣。”
户部尚书玄昱冷笑一声道:“沈大人为北墨两朝老臣,清清白白,林熙更是没有证据,信口雌黄,还望陛下亲贤臣,远佞臣。”
“此人颠倒是非黑白,其心可诛,陛下一定不能相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