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鼎鼎的息南郡主竟然没死?
林熙竟然是个女子?
林熙竟然就是他那个已经灰飞烟灭的阮府表弟,不,表妹,阮阡陌!
那么她就不是断袖了?
见启宣对这件事实在震惊,林熙也就没有在他的面前摘下自己面具,怕他再一次承受不住,脑子变傻之后赢不了数绝了。
过了许久,启宣脸上的表情才渐渐地冷静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斯文,只是眼中还是掩不住的好奇,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林熙。
“我是如何认识将军七八年都没有发现的?”启宣下意识的问道。
“是男是女,很重要么?”林熙反问。
启宣听到这句话,忽然精神一振,瞬间满是惭愧的低头:“并不重要,是属下想的太过迂腐了。况且……这些年在漠南,苦了将军了,以后将军虽然没有阮家,但还有我们楼家,属下一直会是将军的兄长。”
他有些自责,自己一时震惊,竟然如此诧异的打量着林熙,实在是失礼。
是啊,林熙说得对,是男是女又如何?一个人的身份和性别,真的很重要吗?重要,也不重要,林熙做到了天下女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同时,也做到了天下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不论她的身份是什么,究竟是林熙还是阮阡陌,都足以得到他的尊敬。
“本将军可没有你这样蠢蠢的兄长。”林熙并未生气,启宣的震惊是人之常情,她不过是提了一句,怕他以后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和自己产生隔阂。
“可是有一个将军这样的妹妹,感觉真不错。”启宣笑着说道。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曾经自己暗戳戳的想着将军和沧澜,和莫念,和近些日子和陛下的事情,心中大窘。
本以为自己周围都是断袖,除了自己不是。
后来才发现,原来自己周围都不是断袖,只有……自己才是。
林熙不再理他这个话题,想到某个可能,才淡淡的开口问道。
“数绝的试卷,是由夜珏亲自判是吗?”
“正是,历任数绝都有资格判卷,但通常都是上一任数绝判,所以数绝这一称就很容易连任……怎么了,将军是想调查什么吗?”启宣点了点头,反问。
“你去偷一张卷子回来,要卷子上有夜珏的字的。”林熙想了想,吩咐道,“如果不行的话,就让沧澜去偷。”
“将军,您要夜珏的字干什么?”
“好奇。”
林熙缓缓的开口,好像是在回答启宣,更像是在问自己,声音清冷而复杂:“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
启宣一愣,便想到刚刚那个夜珏,虽然与墨玦是截然不同的两人,但相貌未免生的太过相似了。
他的心中同样万分疑惑,点头应下,便独自离去了。
*
数绝的试卷都被收走,压在皇帝的书案上,由夜珏在封闭的房内判阅,因此,夜珏离开凤凰台后,直接进了皇宫,说是去面圣批阅卷帙。
启宣带着这个消息回来的时候,林熙瞧了瞧天色,已经很晚了。
“所以,试卷是拿不到吗?”林熙问道。
“夜珏和他那个叫陆佐的手下很警惕,属下见到他们两个进入承禄殿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而且里面也没什么动静,属下又进不去,只好在殿外蹲了一会儿回来了……”启宣说道,他身上的白衣有些狼狈,看起来沾染了夜晚的露水,“只是属下还派了人继续盯着,看这个夜珏什么时候离开承禄殿,他一个大男人,总不会和陛下在承禄殿住一晚上吧。”
“既然有人还在守着,那就算了,你早些回去休息,明日的围猎我会与沧澜一起前去,你安心的准备数绝就好,还差三道题是吗?”
林熙猜到了夜珏肯定很是警惕,所以启宣拿不到他的笔迹,她早就有所预料,并没有什么责怪之意。
没有笔迹,反正她明日就又要见到夜珏了,有着足够的时间观察。
“是还有三道题,不过现在,还剩两道了……”启宣喃喃自语。
“等等,将军,我还没有说完!”启宣抬头,眼神锋利如刀刃,迅速说道,“虽然属下没有进入承禄殿,但是属下跟踪他的时候,不小心被他发现了。”
“哦?所以呢。”
“他见到属下跟踪他,没说什么,但却……”
启宣犹豫片刻,眼中充满困惑,好像是在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对夜珏的举动也十分不解。
“夜珏侧面提醒属下了一句第十题的解答方式。”
“第十题,不就是夜珏自己出的题?”林熙瞳孔一缩,眼底有些晦暗不明。
“正是,夜珏出的第十题极难,即使再给属下一个月的时间,属下也不一定能够做的出来,并且属下断定,如果没有夜珏的提醒,属下和那个云牧,都根本没有办法在十天内做出来。他提醒的那句话虽然言简意赅,看似极为随意,只是短短几个字,但绝对就是在帮助属下。”
夜珏,帮了启宣?
如果启宣做出这第十题,那么那个云牧在短时间内,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出那道题,启宣原本就十拿九稳的数绝,经此一事,基本已经板上钉钉了。
这几乎算是在作弊,可是夜珏其实什么也没做,只是随口说一句话,让启宣受到了启发而已。
林熙想到墨玦对她说的话:“六艺大典,你会赢的。”
夜珏和墨玦明显又所关系,难道是墨玦让夜珏帮启宣夺得数绝之位吗?
不论如何,这个夜珏虽然看起来让人捉摸不透,但所做的一切都表明了他站是在墨玦和她这一边的。
林熙心中稍安,但想到今日凤凰台上中途离场,并且再也没有回来的墨玦,眉头又紧紧的锁住了。
那双白日见到的,与墨玦如出一辙的幽蓝色眼眸在眼前飘忽不停,林熙皱着眉,忍不住抚上自己的胸口。
砰砰——
她很喜欢这个夜珏,哪怕是只见过一面。
*
深夜,楚风国使臣驿馆。
年老的楚先生坐在首位,神色淡淡,正仔细摆弄着一盏热气腾腾的茶水,苍老的脸上沟壑遍布,是无数岁月侵蚀的痕迹。
楚先生淡淡的开口:“太子那边调查的如何了?”
他饮了一口茶,皱了皱眉,不知在想什么,手指沾了一抹茶水,在桌面上一笔一划的写着“花芊白”三个字,眼神浑浊。
正在给楚先生倒茶水的一名丫鬟缓缓抬头,仔细道:“太子殿下今日比试一结束,就仔细的查了这个花芊白的底细,只是她一直在北墨,除了在江湖上出名之外,找不到其他的东西,她和华九章并没有什么联系……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她可能在匡我们。”
“而且,花芊白离开凤凰台之后,在一家客栈消失了,太子殿下如今还在追查,若是发现,恐怕……太子要做些什么。”
楚先生听到丫鬟的话,眸色极深,仍旧复杂。
“不,她没有骗我们,她口中的礼学体系,正是和师父教给我的一样。”楚先生低声呢喃,说出的话让丫鬟内心一震,连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她的内心却震惊而惶恐,楚先生的师父是魏戈大师啊!那个花芊白,难道也是魏戈大师一脉的人?难道,是魏戈大师的后人?
丫鬟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忽然听到了外面有动静,转身向外看了一眼,快速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这是主子派奴婢送给楚先生的消息,还请楚先生过目。”一个穿着北墨宫装的侍女从袖子中抽出一张信纸,递到了楚先生的丫鬟手里,恭敬的退下。
丫鬟轻车熟路的接过信,微微颔首,两人之间的交流近乎没有,但那丫鬟好像知道红衣女子口中的“主子”是谁,极为谨慎的扫了一眼周围,便回到屋内。
丫鬟将送来的信笺送到楚先生的手中,楚先生见到这封信,上面没有署名,用的是北墨军中通信最常用的牛皮腰封,他皱眉,缓缓打开信笺。
信上,是让他熟悉的字迹,只有短短的两行,用朱砂所写,红的似血耀目。
楚先生眼中闪过惊讶和不甘,最终,他抚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去,在脑中反复思忖着,似乎在做某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半晌后,楚先生深深地吁了一口气,慢吞吞的开口道:“让太子殿下别招惹花芊白了。”
“什么?”丫鬟不解。
楚惊尘为了让楚先生这次能够代表楚风国夺得礼绝,是任何事情都做得出来的,甚至让他暗中除掉花芊白,他也毫不犹豫。
“华九章的人,招惹不起。”楚先生淡淡的说了一句便闭口不言,眼中虽然不甘,但只是怨恨无奈的苦笑一声。
丫鬟不敢多问,点头就转身走了出去。
等到她走后,楚先生才坐起了身,将手中的信笺点燃,直到那火苗几乎窜到他布满老人斑的手上,全部化作灰烬,他才恍若有所察觉,将灰烬扔在了地上的铜盆中,再一次沾了一滴已经凉掉的茶水。
这一次,桌子上只有一个水迹所做的字。
花。
他不甘……近在咫尺的礼绝,只因为,只因为这个人的一句话,他就要全部放弃。
徒弟,永远比不上血亲。
……
直到次日一早,围猎正式开始。
围猎是为了选出御绝与箭绝,墨都郊外这座围猎场绵亘几十里,丛林之中野兽众多,猛虎出没,十分危险。
清晨,日光初升,霞光万道映衬着无数的旌旗猎猎,彩带飘扬,各国的队伍主子,旌旗穿插交错,花团簇簇,沿着街道的两侧,一路繁华至猎场上。
宣德门外,各色劲装的士兵都整齐列队,以六国为首,各自为营,皆是整装待发,一匹匹骏马躁动的踏着马蹄,在广场之上徘徊着,不时打两个响鼻。
擂鼓的声音适时响起,气势如虹,远远看去,各国使臣队伍仿佛是天庭上位列仙班的仙尊,一个个都神采飞扬,衣袂翻飞。
今日的墨玦并没有再穿白衣,反倒是一身暗金色的九龙劲装,他骑在一匹赤色的骏马之上,出现在北墨的队伍之前,一脸冰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似乎比昨日更加冰冷。
参加围猎的不但有御绝和箭绝的选手,还有一些女子借着六艺大典的名头,褪去往日的华服,换上了英姿飒爽的劲装,秀美英气,持着一把弯弓,眼神熠熠生辉,或策马扬鞭,让人感叹一声,谁说女子不如男!
这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女子,自然是惊云国的云星小公主。
云星穿着一件火红色的轻甲骑装,领口滚着金丝勾边,简洁大方,流淌着不经意的华贵。
她的腰间束着一道金色的绣纹腰带,勾勒出少女发育完好的曼妙身姿,一双轻软矫健的鹿皮靴简单干净,将她衬托的灵动又英姿勃勃,一下子就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云星的身旁,莫念牵着一匹雪白的小马驹立在一处,仍旧戴着半张紫色的面具,露出半张峻冷沉郁的面容,眉眼锐利,一身黑色的劲装,让他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洒脱旷达。
只是,他的视线却没有看近在咫尺的云星,而是微微失神的落在远处墨玦身后的林熙身上。
令众人都暗中注意着的林熙神情自若,骑在踏血上,藏青色的一身劲装,袖口处是火红的麒麟纹,跃然而出的凌厉气势,俊美无俦,清冷锐利,似一柄出鞘的利剑。
她面容清隽俊美,又是一身劲装,微微的勾起半寸唇角,就让在场的女子们瞬间都红了脸。
林熙知道,墨玦在宫宴那日,看见自己和司徒岚都穿了一件绣着红色火麒麟和火龙的衣衫,心里吃了醋,第二天便自己也穿了见红色绣线织就的白色龙袍。
也正因如此,她才在今日又穿了件火麒麟的劲装,或许,墨玦如果猜出她的心思,也会穿个与她相配的龙袍。
而今天……
林熙皱着眉盯着前面的墨玦,握着缰绳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
墨玦,没有穿白衣。
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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