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馨予就差要将头埋进膝盖了,她原本是来表演一番姐妹情深的,却没料到会遇上这样晦气棘手之事。
宁芷莟则是双眸平视着地面,等待着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故作一番挣扎后走入她设计的“陷阱”中。
良久的沉默后老夫人终是抬头长吁了一口气,而后叹息道:“五丫头是个苦命的孩子,姨娘被大火烧伤了脸,现下自己又坏了身子,如今也唯有佛祖真神能够保佑她不再被邪祟侵体了。”
宁芷莟听老夫人如此感叹,当下便明白了她话里的深意,当即跪在了地上为宁宛然求情道:“祖母,五妹妹还未满及笄,她的病也不是全无希望的,孙女定会想办法找到医治五妹妹的办法的。”
“你祖母也是为了然儿好,先是家中无缘无故起了大火,现如今又是然儿无缘无故坠入了池塘。”宁凡之忙给白氏递了个眼色,白氏会意后亲自上前扶起了宁芷莟道,“不过是去静安寺里修行一段时日,待到过几年,你父亲再派人将然儿接回府中来。”
“祖母,父亲,五妹妹过了今年便要行及笄之礼了,眼看便要入了王府为侧妃了。”宁芷莟拂开白氏的手坚持道,“莟儿一定在五妹妹入王府前找出医治她的法子来。”
“这件事就按照你们祖母说的办。”宁凡之不留余地道,“你若是心疼你妹妹便多去静安寺探望探望。”
“父亲……”
宁芷莟还要再求,宁馨予却忙跪在了地上打断了她道:“父亲,女儿觉着五妹妹年纪还小,未必有修行的慧根,不如先待发修行,等到日后六根清净了在剃度出家,皈依佛门。”
“既遵守了佛门戒律,涤荡身心,又未落发皈依佛门。”老夫人很是赞许地看向了宁馨予道,“还是三丫头聪慧,想出了这般两全其美的法子。”
“二姐姐是关心则乱才会乱了分寸的。”宁馨予为宁芷莟求情道,“还望祖母与父亲不要责怪二姐姐。”
“你父亲与祖母又何尝不心疼你五妹妹。”白氏抓住了宁芷莟的把柄自然是要狠狠戳上一刀的,“然则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祖母与父亲为长远计也只得暂时狠下心了。”
宁馨予在一旁扯了扯宁芷莟的袖子,示意她千万不要再触怒了老夫人与宁凡之。
“女儿方才一时心急顶撞了祖母与父亲。”宁芷莟心知无力阻止他们将宁宛然送走,只得违心地认错道,“还望祖母与父亲莫要怪罪女儿。”
“姐妹情深理应如此。”老夫人拨弄着手中的佛珠,一脸慈和地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然也是能想通的。”
宁凡之要入宫上朝跟着便离开了,白氏要料理府中一应事务自也是不能久留,老夫人强撑病体来看望重病地孙女,最后还是被小厮们用竹椅抬回慈安居的。
“二姐姐,妹妹方才自作主张为五妹妹求了情。”宁馨予一脸试探地看着宁芷莟道,“还望姐姐莫要怪罪才是。”
“祖母与父亲的决定我们无力改变。”宁芷莟心中明镜似的,“若不是你为宛然求情,此事怕是半点转机都没有了。”
“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宁馨予安慰着宁芷莟道,“五妹妹也定是能够逢凶化吉的。”
“承三妹妹吉言了。”宁芷莟却是高兴不起来,看了眼宁宛然房间的方向道,“我还要为五妹妹施针,便不留三妹妹了。”
宁馨予识趣地道:“妹妹便不打扰二姐姐医治五妹妹了。”
未七走上前道:“奴婢送三小姐出去。”
紫韵城御医院。
素心因为牵挂着府中之事而有些心不在焉,她本是想告假的,却又不想为此耽误了御医院的差事,大周唯一个女御医集荣耀于一身,自然也是集怨气于一身的,若是当不好差事,如何对得起宁芷莟对她的一番期许。
“宁御医,你若是身子不适便去后院中房中歇一歇,有什么事我再让医女去后院请您来。”同僚见着左相府花团锦簇,自然是要巴结着素心的。
“多谢范大人,我还有许多医案要整理。”素心强打起精神回道,“小小风寒而已,不打紧的。”
“宁御医,追月轩中遣了人来请大人过去。”有小内侍在外禀道。
“我这就过去。”素心背了药箱,一边朝外面走一边对同僚道,“我去替公主殿下诊脉,院中就麻烦各位了。”
御医院同僚皆拱手道:“宁御医安心去给公主殿下诊脉,御医院中且有我等了。”
素心以为来请她的会是帕云,却没想到在院外候着的是一位眼生的小宫女。
“奴婢见过宁大人。”小宫女向着素心福礼道,“公主早起身子有些不爽,请宁大人过去切一切脉”
素心一听之下发现连暗号都不对了,当即便起了疑心,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广袖下面的银针
素心边走边试探地问道:“公主殿下玉体因何不适?”
“公主早起有些头疼。”小宫女随口答道,“或许是昨日多饮了些酒,宿醉引起的头疼。”
“我昨日一直陪在公主身边,并未见公主饮酒。”素心催动内力扣紧了手中银针,“并未饮酒又怎会宿醉。”
“或许是奴婢听错了。”那小宫女慌忙改了口道,“或许是着了风寒。”
“你究竟是谁?”素心飞快出手,手中银针离小丫鬟的眉心不过寸许,“你是何人?胆敢如此诅咒公主?”
“素心姑娘,为了掩人耳目,只得假借了公主的名号引姑娘过来。”冷情跟着向素心抱拳揖礼道,“如今该改口称宁大人了。”
“素心见过冷大人。”素心朝着冷情福礼道,“不知大人寻素心所谓何事?”
冷情见素心一脸严肃,竟是半点也不念旧情,不免有些失望。
“冷情来向宁大人讨一个答案,昨日为何要利用冷情诓骗王爷?”冷情道明了来意。
昨日大长公主寿宴之上宁芷莟还未让给上官云歆传信时,素心便遣了人给冷情传了口信。
“王爷前脚出了雅怡阁,大小姐后脚便跟了出去。”冷情继续道,“巧的是大小姐方才出了雅怡阁不远便被蛇咬伤了,宁大人欠冷情一个解释。”
素心抬首看向了冷情,坦诚道:“素心有不能直言相告的苦衷,素心欠冷大人一个人情。”
“冷情记下这个人情了。”冷情并未逼问素心,而是转了话题道,“如今京中不大太平,还望宁大人与二小姐多加小心。”
素心为了不引起御医院众人的怀疑,在与冷情分开后便真的去了上官云歆的追月轩一趟。
“王爷,瞧着素心姑娘的镇定自若的样子,二小姐想必也没遇上什么缠人的麻烦。”冷情朝着从暗影中走出来的上官清峑请示道,“王爷是要前往畅春宫给皇贵妃娘娘请安?还是现下就出宫去。”
“陪本王走一趟安郡王府。”上官清峑回答道。
素心刚走到追月轩门口便碰到了正要去御医院寻她的帕云。
“素心姑娘来得真是赶巧了。”帕云疾步走上前来向着宁芷莟行礼道,“公主正遣了奴婢去御医院寻姑娘来了。”
“臣来给公主殿下请平安脉。”
“你们还不快将宁大人的药箱取下。”帕云忙吩咐身边的宫人接过了素心肩上的药箱。
殿内上官云歆听说素心到了,迫不及待地便掀帘走了出去。
“你可算是来了。”上官云歆牵了素心的手便往屋里走去,“外面冷,咱们快进屋去。”
“帕云守在殿外,无论谁来了都不要放进来。”上官云歆吩咐完帕云便拉着素心径直朝内室去了。
素心知道上官云歆心下着急,将宫人端来的茶水放在了一边,压低了声音与上官云歆说着昨日夜里左相府里发生的事。
“待发修行?!”上官云歆惊得一下子从玫瑰椅上跳了起来,“为何非要出家修行,相府容不下宛然,我可以将她接入宫中来。”
“宫中的明枪暗箭,勾心斗角更胜宫外。”素心忙息了上官云歆的心思道,“更何况公主也不能时时刻刻都护着五小姐,还是让五小姐远离俗尘更清净些。还好是待发修行,日后还是可以回归尘世的。”
“宁姐姐的思虑自然是最周全的。”上官云歆叹了口气道,“躲在暗中的恶人当真是防不胜防,宛然若不是在宫中就着了道,想来那些人也不会那般轻易就得手了。”
那日在大长公主府宁宛然一直跟在宁芷莟身边,宁芷莟乃是用毒高手,那些人自然别想在下毒上占什么便宜,那些人之所以能得手,是因着宁宛然早在追月轩时便被有心人种下了痴蛊。蛊毒并非毒药,若不催动是很难被发现的,种蛊毒也并非易事,那些人正是利用宁宛然在追月轩养伤的间隙下的手。
素心宽慰着上官云歆道:“公主也不要太自责,那些人处心积虑要害人,自然也是防不胜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