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鸢海送别之日上官寒月就已经察觉到苏墨文的身份有问题,他说待到归来日要对宁芷莟说的,便是帝都那位痴迷于宁挽华的苏墨文,是旁人戴了人皮制作的面具假扮的。
早在第一次在鸢海与宁芷莟相遇,上官寒月便窥见到苏墨文待宁芷莟的情意不同于他人,那是一个男子对心爱的女子才会有的眷恋的神色,情深至此怎会在数月间便转圜了心意,所以当那日丽嫔芳诞的饮宴上,上官寒月见到那个假冒的苏墨文用痴迷的目光看向了宁挽华时,当即便起了疑心,这才有了之后暗中调查假的苏墨文的事情。
虽说上官寒月觉得苏墨文的行为不符合常理,却也没有往假冒的方向去想,只以为苏墨文是受了威胁亦或是被人下了蛊,可随着深入的调查,上官寒月竟意外的发现如今国公府的苏墨文极有可能不是真正的苏墨文,而是有他人覆上了人皮制作的面具假扮的,
既然发现了苏文墨是他人假冒的,上官寒月完全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拆穿他的身份,可上官寒月却选择按兵不动,其理由便是那时的他尚不知真正的苏墨文是否还活在世上,若是还活在世上那必定是被人给囚禁在了某处,只有留着假的苏墨文,才能顺藤摸瓜找出真正苏墨文的囚身之处。
后来经过多番打听,上官寒月终于打探出了真正苏墨文的被囚之地,他也曾想过派人去营救出苏墨文,却怎奈对方防守太过严密,他害怕若是打草惊蛇会逼得对方铲草除根,直接杀掉苏墨文来个死无对证。
或许是苏墨文命不该绝,上官寒月终于在南下之时找到了救人的机会,他趁着白氏母女的目光全放在他南下之事上时,暗中折回了帝都,亲自率人前往京郊的寺院将真正的苏墨文救了出来。
救出苏墨文后没上官寒月本想先将他藏起来,待到江南之行结束后再助他夺回身份,可苏墨文心系着宁芷莟的安危,坚持要见一见宁芷莟。
上官寒月无奈之下只便将帝都的形势对他和盘托出,这才有了后来上官寒月与苏墨文共赴北境,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下重伤镇北将军楚临渊的事情。
只可惜天妒英才,哪怕楚临渊服食了上官寒月的护心丹,只是能够暂时维持着生命,随时都有离世的可能。
上官寒月和苏墨文都明白楚临渊撑得住一时撑不住一世,一旦镇北将军楚临渊离世的消息传扬出去,启帝便会借此削弱大长公主府的权利,将大长公主府的兵权收回到自己手中。兵权一旦回到启帝手中就等同于流落到未来的储君手中,上官清峑有萧氏还有白氏作为依仗,而上官寒月自此便会孤掌难鸣,失了争夺皇位最重的筹码。
正在上官寒月一筹莫展时,苏墨文联想到了在帝都假扮成自己的假苏墨文,于是提出由他戴上楚临渊的人皮制作的面具,假扮成镇北将军镇守北境。
上官寒月知道走这步棋苏墨文将会失去什么,从此他将失去本来的身份,他将为了大周的百姓终生驻守在这个北境苦寒之地,最重要的是他会永远失去那个他逾越生命爱着的姑娘。
假冒楚临渊就等于与过去彻底决裂,重新活成另外一个人,去走他想要走的路,去守护他想要守护的人。
楚临渊的心中同样住着一个姑娘,那个远在大周帝都如皓月清风般的疏阔女儿,流云郡主——沐倾婉。
因为深爱着心中的那个姑娘,楚临渊甘愿十六岁便镇守北境,哪怕这一世都要与心爱的姑娘生离,他亦要为她镇守住北境,只要有他在一日,他心爱的姑娘就绝不会黯然落泪面对死别。
他终究还是食言了,不能在守护他心爱的姑娘了,所以他在临死前将所有的功力都传给了苏墨文,唯一的条件便是让苏墨文立下毒誓,此生此世都要誓死效忠大长公主府,生生世世护流云郡主周全安好。
心里念着一个人是添了铠甲,也是有了软肋,皇贵妃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在楚临渊的食物中下了足以产生幻觉的迷药,因为楚临渊太过谨慎,所以每次下药的量都极少,日积月累才会在人的体内发挥药效。
当楚临渊体内的迷药开始发作时,皇贵妃又安排了一场精心布局的刺杀。
那场刺杀不在于此刻的武功又多高,而在于皇贵妃在刺杀楚临渊的刺客中,安排了一位和流云郡主有八分相似的女子。
一般人到了这里都会猜测皇贵妃想要利用楚临渊对流云郡主的爱慕之心,伺机刺杀于他,可楚临沙场宿将,又怎会如此容易被女色迷惑。
因为所有人都猜测着那女刺客是奔着刺杀而去的,所以当那个女刺客反其道而行,在关键时刻冲上去为楚临渊挡了一剑时,那个沙场上无往不利的大将军竟然怔愣在了当场。
眼看着楚临渊怔在了当场,身边的副将大喝着提醒着楚临渊。
醒过神来的楚临渊,举起手中的剑一下子便斩断了女刺客的一只手臂,女刺客惨叫一声倒在了楚临渊脚下。
“渊哥哥,是我,我是小倾。”女刺客倒在血泊中后颤抖着手自腰间取出了一枚环佩,那枚环佩正是楚临渊在流云郡主十岁时送给她的时辰礼物。
“你是小倾,你真的是小倾。”因为那环佩在药水中浸过,药水混合着楚临渊体内的迷药会药效倍增,所以那时当楚临渊已经被体力的幻药完全控制了心智。
“渊哥哥,我是小倾,我是你的小倾了。”女刺客在楚临渊耳边喃喃低语,随即便拔出腰间淬了牵机之毒的匕首插入了楚临渊的身体里。
就这样皇贵妃就这样凭借着窥破了楚临渊待流云郡主的情意,和一块仿制的环佩和一条便成功刺杀了堂堂的镇北将军。
只是皇贵妃千算万算,机关算尽却也始终未有算到,这世上前有楚临渊甘愿为流云郡主镇守北境,后有苏墨文为了宁芷莟,竟也不惜抛下前生所有,毅然顶替着别人的身份终身镇守北境。
当宁芷莟从上官寒月那里得知所有的真相时,她缓缓地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除却母亲过世时,她从未如此酣畅淋漓的大声痛哭过。
比起伤痛她更加愧疚,她与苏墨文一起长大,他待她如珠似宝,她却在重重误会下恨了他两生两世。
“他的伤怎么样了?”宁芷莟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发疯似的开始翻找柜子了面的药瓶,“我会医治好他的,我一定不会让他死的。”
上官寒月看着满脸泪水,状似癫狂的宁芷莟,一把从身后抱住了她:“你知道我私心不想让你知道这一切,可我却知道你是重情义的人。”上官寒月逼迫着自己缓缓松开了宁芷莟,然后板正了她的肩膀道:“你若是还心慕着他,便将余生所有的情分都用来补偿他就是了,何必如此自苦。”
上官寒月一早就知道这么做他可能会失去宁芷莟,可只要一想到这件事若有一天被宁芷莟知道,恐怕余生她都会生活在悔恨和愧疚之中,既然明知道她可能会悔恨愧疚,他就不忍心要将她彻底欺瞒住。
更何况他早已看出苏墨文之爱宁芷莟,丝毫都不逊于他,若宁芷莟心里依然有他,上官寒月觉得他该成全她的。
宁芷莟在脑海中木讷的回想着上官寒月方才的一番话。苏墨文逾越生命般的爱着她,她该将今生所有的爱都回报给他的,可不知怎地宁芷莟的心却莫名迟疑起来。
看着宁芷莟紧蹙的柳眉,上官寒月只以为她是一时接受不了这巨大的变故,于是柔声安慰她道:“你放心,他身子无碍,只是未免皇贵妃起疑,我们这才一路东躲西藏,疲于奔命的。”
楚临渊身中剧毒而不死本就令人生疑,若是在轻松躲过追杀,恐怕瞒不过久在宫闱的皇贵妃。
牵机之毒乃天下奇毒之首,哪怕是医圣也未必可以完全化解,皇贵妃此番一心只顾着追杀上官寒月,等她醒过神来未必不会怀疑楚临渊的毒解得有些蹊跷。
如今那些个源源不断涌来的杀手还是其次,最棘手的是如何消除日后的隐患,让心思缜密的皇贵妃相信牵机之毒确实可解。
“你可有把握可以解得了牵机之毒。”宁芷莟的医术,上官寒月从她配制出了攻克自身奇疾的药,以及平日调制的毒药便能窥得一二,故而这才会问她可否有把握配制的出牵机的解药来。
“我需要一段时日研究药性……”话还未说完宁芷莟便领悟出上官寒月的意图,忙惊呼着阻止道,“在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前,你不得擅自行动。”
上官寒月许是不想让宁芷莟担心,忙连连颔首算是同意了她的叮嘱。
“陪我去无极山的险壁采药。”宁芷莟特意让上官寒月陪同着去险壁采药,一是怕他背着自己单独行动,二是她还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身份,何种姿态去面对苏墨文,既然眼前一团乱麻,不如索性就任性一回,借着采药逃开几日,她需要好好梳理一下这几日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