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月轩中九公主忙拉着宁芷莟在团金绣枝软塌上坐下,又将藕粉桂花糖糕捻起一块递给她道:“这是我素日喜欢吃的,宁姐姐快尝尝看。”
从前宁芷莟不知道九公主为何一面之缘便将她视为知己,如今却知道多半是上官寒月原因,不免有些担心等会又会见到上官寒月。
“宁姐姐?”九公主看着愣神的宁芷莟,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宁姐姐放心吧,月哥哥他不会过来的。”
宁芷莟见九公主好似是猜透了她的心事,微微有些发窘,却又很快整理了思绪,轻笑道:“公主怎么好端端提起毓亲王了,臣女方才只是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了。”
“月哥哥果真料事如神。”九公主娇俏一笑道,“他一早就料到你到了我这追月轩会不甚自在,这才要我告诉你,他是不会来打扰你的,要你多吃些点心,多喝几杯茶水。”
宁芷莟寻思着那后半定句是九公主自己加进去的吧,不过一想到上官寒月不会出现,宁芷莟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当下便捻起一块藕粉桂花糖糕轻咬了一口。
“宁姐姐讨厌月哥哥?”九公主见宁芷莟一听说上官寒月不会来,整个人便轻松下来,这才试探着问道。
宁芷莟不愿见上官寒月的因由其实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当即便胡诌了一套因由道:“毓亲王身份贵重,臣女只是臣下之女,不敢对之有攀附之意。”
“宁姐姐。”九公主突然很是郑重地看着宁芷莟道,“以后在无人处宁姐姐可否不要称我为‘公主’,自己也不要称‘臣女’了。”
古往今来,君为臣纲,君使臣为礼,臣事君为忠,怎可随意僭越。
若是宁芷莟应了九公主的话,被有心人传了出去便是大不敬,祸可累计家族也未可知。
九公主似乎明白宁芷莟心中的疑虑,随即便打发了一众伺候着的宫娥,再看向宁芷莟的眼中尽是一片赤诚之意:“宁姐姐或许是觉得我是因着月哥哥才亲近你,但其实我是因着我们相似的身世才想要亲近姐姐的。”
宁芷莟心中不过一个转念便想到了九公主的母亲在她刚出身三日便撞柱而亡了,而她的母亲也是在她刚满七岁那年,为了不连累宁芷莟而血洒当场的。
“宁姐姐,我从小便失了母亲,父皇待我虽好,但他毕竟还有国事,哪能日日看顾着我。”九公主似是想起往事,眸光渐渐黯淡下去,“自我记事起因着父皇的宠爱虽是衣食无忧,却也异常孤独。”
听九公主说起幼时的心酸不易,宁芷莟也想到自己七岁前有母亲陪伴的快乐时光。母亲走后,白氏为了博个贤良的名声也不曾在吃穿用度上亏待过她,可到底她只会用娟子细细擦去宁挽华额上的汗水,会在宁挽华贪凉穿得单薄的时候拧着眉叮嘱她多穿一些。纵使那时的宁芷莟看似金尊玉贵,却不会有一个人真正关心她的喜怒哀乐。也不过在夜半无人,半睡半醒间,忆起母亲往昔对自己的嘘寒问暖,强自咬牙咽下呜咽之声,只默默任由泪水滑落浸湿了软枕。
“那时父皇把最好的都送来了追月轩,嬷嬷和宫人们忖度着父皇对我的宠爱,倒也不敢怠慢我。”九公主说着看向了宁芷莟道,“可这偌大的后宫只有照顾我的人,却没有真正关心我的人。”
九公主心里的苦宁芷莟实在感同身受,她时她不但失去了生母,还因为天生怪疾被所有当作怪物来看,母亲在时她觉得被禁足在云溪阁尚有母亲陪伴解闷,可母亲离开后她便觉得云溪阁的每一日都是那般难熬,小小年纪的她竟灰心的认为一生太过漫长,漫长到看不到尽头和希望。
“直至有一日我碰到了比我更加凄苦落魄,却永远不会自怨自艾的月哥哥。”九公主在提到上官寒月时眼中有了柔软的光亮,好似上官寒月便是她凄苦年幼时一抹暖阳,难怪他们兄妹感情那么好,要知道身在皇家便难有什么真情,想必他们是一起经历过磨难,方才能有如此深厚的兄妹情分。
起初在闻得备受启帝宠爱的毓亲王上官寒月,幼时竟还有一段凄苦岁月时,宁芷莟一时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她亦很快反应过来,便是连左相府中都有白氏那般恶毒继母的存在,更何况是自古薄情的帝王之家,莫说是被折磨死的幼子,怕是更多的都是一尸两命的冤魂。
接下来九公主娓娓道出当年七岁年幼的她,是如何与十三岁坚毅的少年,一起走过生命中最为黑暗的岁月。
皇后在上官寒月八岁那年便去往凌云寺代发修行了,其实皇后一早便想去凌云寺修行的,但不舍尚还年幼的上官寒月,直至上官寒月八岁那年才狠心抛下他出宫去了凌云寺修行。
八岁的年纪虽已记事,却还是个孩子。宁芷莟可以想象皇后离宫后上官寒月遭受了怎样的磨难,就连她这样身在相府的嫡女,尚且都不能逃脱白氏的毒手,更何况是在那储位之争的皇家。想来上官寒月没有死于非命,没残身,残心,没心怀怨恨扭曲了心性便是得上天垂怜了。
话说皇贵妃顾忌着启帝,不敢动皇后娘娘,却并不代表着她不能让上官寒月受尽苦楚,九公主犹记得第一次注意到上官寒月时正值寒冬腊月,那时上官寒月正穿着单薄的衣衫,踉跄着从御医院回自己的寝宫。
“你说他为了换些银钱,竟跑去御医院试针?”宁芷莟也是前一世跟着师父走来闯北修习医术时,才知道宫中御医为了精进自己的医术,会给出丰厚的赏钱让人给自己试针。
试针说白了就是拿着活人做实验针灸穴位,御医们虽说都是经验丰富拔尖的医者,不会闹出人命来,但银针入穴时的疼痛却并非常人可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