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分明是白氏一族在暗中诬告了我外祖牵连在昌源侯谋反一案中,但其实皇上心中是该明白叶家世代清流之家,是绝不会存了不轨之心的。上一世在宁芷莟频临死亡之际,曾亲耳听到宁挽华说出白家是如何诬告陷害叶氏满门的。
宁芷莟以为诬告之事只有当事人和她心中明镜似的,如今看来上官寒月隐约也是知道当年的真相的。
当年昌源侯一案曾轰动朝野,也因为牵连盛广成了如今大周朝的忌讳,渐渐地便不再被人所提起。
“芷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亲疏远近来说,若今日唤作我,大概也是不能免俗的。”
“你……你……”所有人都以为宁芷莟心狠手辣害死了红袖,上官寒月却是明白她的苦衷的。”
“芷莟,我们若是生在平常人家,身上自然也不会背负这么多的烦忧,但我们却偏偏生在了皇家与相府。”上官寒月边说便将外衣脱下盖在了宁芷莟身上,“身处斗争漩涡之中的我们,难免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一时错做了事不要紧,日后再也不要重蹈覆辙便是,只有懦弱的人才会将自己埋葬与昨日悔愧的泪水之中。”
上官寒月一番话仿若醍醐灌顶般让宁芷莟一下子便神志清明起来,她还有大仇未报,她还有需要她保护的人等着她,既然知道自己错了,日后不再犯就是了,只有她一步一步更加坚定的走下去,她才不会在仇恨中迷失了自己,她要报仇,也要对得起叶氏的门楣,更要护住身边她在乎的人。
“我不会就此消沉下去的,我会更加坚定地走下去,我要报仇,也要护住身边的每一个人。”
“不知红袖宫外是否还有家人?”宁芷莟知道错误已经铸成,后悔亦是为之晚矣,不过只能尽力补救罢了。
“她家中还有弟妹,你不方便出面,我会派人照应着他们的。”上官寒月似是先一步想到了从红袖宫外的家人身上弥补亏欠。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想来世上应该没有一个姑娘,能拒绝如上官寒月这般愿意走进你的内心,而后又在走进你的内心,探得你内心的柔软和无助后,默默的站在你的身侧,不动声色地为你当下所有人世间的风霜。
心中感动着上官寒月默默付出的宁芷莟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并不是真的无话可说,而是那些话哽在喉间辗转到喉头生疼,却依旧是说不出口。
“上官寒月,我想要喝酒。”这是宁芷莟第一次直呼他的名讳,没有了皇世贵胄的身份横亘在他们中间,如今的他们只是宁芷莟与上官寒月而已。
“好的,我去拿酒。”上官寒月说着起身向殿外走去。
看着上官寒月离开的背影,宁芷莟唇边牵起一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清浅却安宁的笑意:“如今外界哪怕有再多的纷扰,我却只想这一刻能够与他一醉方休!”
待到上官寒月拿来了酒后,便又挨着宁芷莟坐了下去,他们正坐在窗扉下,抬头便能见到银盘似的月亮挂在天际,宁芷莟也好似因为被柔和月华照拂的柔软了心肠。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白氏报仇?”宁芷莟喝了一口酒问道。
“我隐约猜到了,却不敢肯定。”上官寒月一早就猜到宁芷莟对于宁挽华和白氏的仇恨,远不止白氏三番四次的陷害于她的新仇。
“是因为你不确定我是否真的会知道当年叶氏灭门的真相?”宁芷莟灌了一口酒后又问道,“你不好奇我是如何得知叶氏当年覆灭的真相?”
“每个人都有不能说或者不想说的秘密。”上官寒月说着亦是猛地喝下了一口酒,他自然也有隐藏在内心深处不能诉说的秘密,又何苦要去探寻宁芷莟的秘密了。
“为了我们不能说的秘密碰一杯。”宁芷莟说着用自己手中的酒坛轻轻碰了碰上官寒月手中的酒坛。
明明有着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如今二人却又都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时间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良久之后还是宁芷莟先打破了彼此间的沉默,含了些无奈的口气看着上官寒月道:“凡事跟紫韵城有牵扯的人,谁不是心里藏着秘密,面上带着面具,谁待谁又不是含了小心与试探?谁在谁面前又不是掩藏了一颗真心的。”
上官寒月因着宁芷莟的话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她的目光,他的确没有将自己的所有心事袒露在宁芷莟面前,如今呈现在宁芷莟面前的上官寒月尽管一片深情是炙热的,但除此之外宁芷莟却并没有将他真正看清。
“这便是身在皇家的无奈与悲哀,享受着荣华富贵的同时也注定了要偿还的更多。”上官寒月知道宁芷莟从来都是聪慧通透的,她自然是看出了他对她亦是有所隐瞒的。
宁芷莟见上官寒月亦是坦诚了对她却是有所隐瞒的,又想到自己对上官寒月亦是有所隐瞒,便也不在纠缠于这个话题,而是举起手中的酒坛道:“今日我们不醉不休!”
宁芷莟的脸颊亦是浮出了淡淡地红晕,看来已是有些薄醉了,可她身边的上官寒月却是一双眸子清明如皓月,半分的醉意也没有。
“你想报仇,我可以帮你。”上官寒心知这些话今日不说,日后她怕是不再会如今日这般有耐心听他说话了,“我不希望你为了报仇去做一些违心的事。”
“只要我活着,便一定要亲手毁了白氏一族,定要叫白氏一族也尝一尝抄家灭门的苦楚!”宁芷莟说着已是将手中的酒坛掷了出去,眼中跟着迸发出无限恨意来。
“今日我们不说这些了。”上官寒月见着宁芷莟眸中彻骨的恨意,便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定是说不出口了,于是转了话题道,“下个月宁国公寿辰我也会去,九妹央着我陪她去的。”
皇贵妃为了消弭上官清峑和宁挽华之间的嫌隙,多半是会让上官清峑同去的,这样以来上官云歆自然是有人陪了,所以与其说是上官云歆央着上官寒月,倒不如说是上官寒月为自己找了个能正大光明出现在宁芷莟面前的借口。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无休止的斗下去。”宁芷莟想到过了今日她又要步步为营的与人斗下去,她真的好累,却又不得不顺着当初选择的路一步步的走下去。
“累了便停下来休息。”上官寒月说着揽过宁芷莟靠在了他的肩上,心中却是无声地说道,“我想让你离开帝都,我想让你远离帝都的一切纷扰,我可以替你报家族的血仇,我只想看到你余生能够安稳欢喜。”但其实在说完这些话后,上官寒月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在他第一次在凤鸣山遇到宁芷莟,见到她双执拗的瞳眸时,他便知道他喜欢上了一个心性果决又倔强的姑娘。
宁芷莟靠在上官寒月的肩上,闭上眼睛便能闻到他身上淡淡地白蟾花香,半醉半醒间就这样与自己喜欢的人并肩看着月色朦胧,这恐怕是宁芷莟此生梦里都求不来的片刻安宁与惬意。
“你的小字是什么?”或许是月色太过朦胧,将如今帝都的血雨腥风都被阻隔在了今日之外,上官寒月此刻只看得到肩头宁芷莟娇艳宁和的容颜。
“我没有小字。”宁芷莟回答道,却又不想让上官寒月失望,于是又道,“只是母亲从来都唤我芷儿的。”
“芷儿。”上官寒月口中重复着宁芷莟的闺名,却并未发现他身侧的宁芷莟已是绯红了脸颊,下意识地偏过了头去。
因着暴晒外加淋了一夜的雨,其实这会子宁芷莟已经有些困倦了,可她却舍不得睡去。
“困了就睡会吧!”因为害怕上官寒月会故技重施,宁芷莟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刻清醒了过来。
“怎么了?”上官寒月看着宁芷莟骤然睁大的眼睛,有些紧张地看着她道:“可是身子不舒服吗?”
“我不想睡去,我不想一觉醒来又到了明日。”宁芷莟因着受了伤,又喝了酒,如今的声音里已是含了荏苒柔弱的意味,听得上官寒月蓦地心间一颤。
“我陪你喝酒。”上官寒月说着已是跟着灌下一大口酒,却因为酒入胸腔的灼热使得心间越发滚烫。
宁芷莟见上官寒月一个劲地闷头喝酒,侧首看他时才发现清华的月光下,上官寒月的脸上似是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红色。
在宁芷莟的印象中上官寒月起初出是落拓不羁的,但渐渐地却会发现他不羁的外表下藏着如玉的温润。
宁芷莟的印象中黄世贵胄无外乎于上官清峑那般的清冷寡淡,深不可测,再不就是如上官九霄那般盛气凌人,不可一世。
上官寒月却是特别的存在,初见不过是富贵风流的闲散王爷,慢慢却发现他是怀揣着美玉却不显山不露水的内敛。分明是皇室子弟却有着如玉公子的宁和悠远,但若说是真的如玉公子与世无争,却又给人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内敛气韵,仿若是雾里看花的朦胧,想要用力瞧个分明,却是怎么也瞧不分明的。
这或许还是宁芷莟第一次将上官寒月看得仔细,发现了他面上因她而起的可疑红晕。
“上官寒月,你的脸怎么红了?”宁芷莟忽然靠近上官寒月,话语里是看透一切却还要明知故问的拆穿。
“我的脸……红了吗?”就在宁芷莟等着上官寒月的脸红个彻底时,他却边问边将脸凑近了宁芷莟。
当上官寒月的唇覆在宁芷莟的唇上时,她懂得了他这是再用行动告诉她,他为何会红了脸颊,因为这一刻宁芷莟的脸只会比上官寒月的红得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