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魏之鹏接到守门小厮报来的消息时,已经睡下了。
他晕晕乎乎地从床帐里探出头来,眼睛都睁不开,“什么?钦差大臣到了?我没接到消息啊……”
“是真的,是真的!大人,有圣旨和钦差令牌!您快起来接驾吧!”
师爷急得不行,拼命摇晃他,旁边的侍女给他套上官服,魏之鹏这才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到了府外一看,这半夜里都吸引了一群乡民聚在门口看新来的钦差大臣,可是这钦差卫队,就六个人啊!
魏之鹏有些蒙,“他们真是钦差大人?怎么连钦差卫队都没有?”
“哼!”头上传来一声冷哼,“魏大人好睡!我等可是快马加鞭,星夜疾驰地赶来,我的卫队还在后头呢!料到你不信,皇上的任命圣旨和金牌你总会认吧。拿去给他看看!”
有一人翻身下马,将怀里的圣旨双手奉给魏之鹏,然后掏出金牌送到魏之鹏眼前。
魏之鹏看着手上的黄色御用锦缎和明晃晃的金牌,瞌睡一下子就醒了。慌张跪倒在地,口中道:“臣接旨!臣接旨!微臣该死,不知钦差大人驾到,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叶修安已下得马来,轻扯嘴角笑道,“不能怪大人。皇上担心云梦泽灾情严重,本官少不得快点来,恐怕送信的人还没到吧。”
说着朝旁边围观的乡民拱手示意,转身进了县衙。
魏之鹏听那“送信的人”似乎有深意,心下惴惴不敢答话,只是将手中的圣旨展开来细看,见是皇上亲手所写,知道不会是假。
于是跟上来笑道,“是是,叶大人辛苦,叶大人辛苦。但不知大人前来,一应住处没有备下,不如委屈大人住几日驿馆,等我挑一处好园子布置好了,再请大人带卫队一起住下。”
“不用不用,我兄弟风餐露宿惯了,这里也挺好的。魏大人可有空房间?”说着叶修安就往后院闯。
可是进后院转了一圈,叶修安反而住了脚。
一川说这魏之鹏最爱银子,可是看他这园中陈设,都是平常之物,家中下人也不多,连魏之鹏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最普通的那种,完全没有那种巨贪大恶的奢靡之风。
他捞那么多银子干嘛去了?总不会都摆在他自己的寝房里吧。
叶修安转了转眼珠,又笑道:“罢了,深夜打扰女眷也不好,我们兄弟几人还是去客栈住几晚,等钦差卫队到了再找个大院子吧。我进城时见东南角似乎有个园子挺大,可以借用几日吗?”
魏之鹏眼角乱跳,笑容瞬间挂不住了。东南角的园子原是年久无主,他就占了下来当作私园,若有不好见的人、不好办的事都可有个去处。
钦差大人这时候提起,是巧合吗?
当下只能含糊答应,“额,应该无碍,给钦差卫队住几天嘛……”
叶修安也不戳破他,笑着带人出去找客栈住去了,一行人来得快,去得更快。
门口围观的乡民还没散去,见钦差大人又出来了,跟着一起走。
叶修安直奔县衙附近的一间大客栈,客栈里只剩老板一个人守着店。反正也没生意,饭都吃不上了,老板正盘算着把店卖给城里的富户,留点银子逃命吧。
忽然一大群人上门来,老板吓了一跳,见前头的几个人穿着打扮不一般,上前陪笑道,“抱歉,各位客官,小店已经没人了,做不成生意了。”
“没事,掌柜的,没人总还有床铺褥子吧,我们几人就借用你的房间,不用你照顾。房钱也不少你的。”叶修安态度温和。
旁边一人递上几两碎银子,老板愣愣地接过,将他们引到楼上房间,又拿出被褥,他们就真的自己动手整理起来。
老板又愣愣地下楼,刚一下来就被一个乡民抓住了胳膊,“掌柜的,你知道那是谁吗?”
“是谁?”
“钦差大臣!今天刚刚到的云梦泽,我们一起跟着从县衙过来的!”
“啊!……”
老板惊住了,怎么也想不到那些人居然是从京里来的大人物,心中一时忐忑又一时狂喜。
京里的钦差大臣住我这小客栈里,还自己动手,这能使得吗?可是钦差来了,云梦泽有救了,我这小店也不用卖了吧!
拿着银子的手更滚烫起来,钦差给的银子,我还能收吗?
……
与此同时,心里一同忐忑不安的,还有知县魏之鹏。
自叶修安走后,他就再也睡不着了,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不停地派人去看看上头有没有信送到。
终于在天亮时分,心腹师爷拿着一封信进来了,“来了来了,抚台大人的信,刚刚到。”
魏之鹏心下一惊,巡抚很少直接写信给他。赶紧展开来看,里面不仅说了皇上所派钦差是叶修安,还详细说了叶修安并无背景势力,和朝中任何一派都没关系,小心伺候他,只要不暴露秘密,其他平叛等事都随他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