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议论声渐渐大起来,传到了楼上。
“这个花灯选得好,又大又漂亮,寓意又好!”
“可不是,我就是瞧它画得像睿王和永安郡主,才选了它。”
“要说现在满京城的达官贵人,也就睿王和郡主惹人羡慕了,之前睿王送年礼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听说了,睿王对郡主真的用情至深啊!”
围观人群中附和的人越来越多,羽蘅瞧见陈溪南和叶达辰都跟着一起听的津津有味。
柳芜、杜唯则和丫鬟们闻声来看花灯,也都纷纷露出调侃的笑容。
秦松立的呼吸微微一滞,站起身笑道,“花灯王选出来了,我也该回去了,这间房我今晚都包下了,你们继续看吧,我先走一步。”
羽蘅刚才就听他说了,这会儿点头道,“好,那你小心。”
秦松立微微顿首,朝柳芜和杜唯则又行了礼就带着秦中离开了。
两人从酒楼的后门离开,那条街比隔壁的花灯街冷清得多,秦松立上了等候已久的马车,轻轻吐出一口气。
“爷,您这样,也太累了。”秦中心疼地道。
秦松立扯出一个苦笑,“快了,就快了。”
前头人潮慢慢散去,陈溪南和叶达辰在人群左右张望地找羽蘅等人,守在酒楼门口的十一海连忙去叫,二人这才上了酒楼。
雅间的门一撞开,陈溪南嘟着嘴道,“好哇,选了这么好的位置不叫我,害得我们俩挤来挤去的,都快挤出黄来了。”
“怎么会,我瞧你们俩手拉着手攀在二楼上的姿势很轻松啊,普通人可找不到这么好的角度。”羽蘅笑道。
陈溪南早有准备,从叶达辰背后变出一支花灯。
“你看看这是什么!”
众人一看都哄笑起来。
竟是一只缩小版的花灯王,同样的男女神仙,同样的眉眼表情,同样的潇洒俊逸,只是小了许多,可以拿在手上把玩。
陈溪南洋洋得意道,“让你再取笑我!我天天把这支花灯带在身上,堵你的嘴!”
羽蘅又好气又好笑,别过头不理她了。
玩闹了好一阵子,十一海上楼道,“街上的人散得差不多了,睿王也传了信来,宫宴已经结束了。”
羽蘅点点头道,“好,我们准备回去吧。”
十一海领命下去叫马车。
羽蘅对陈溪南道,“你就不跟我们走了吧。”
陈溪南还没说话,叶达辰自然而然接话道,“她不去,我们再去买点宵夜吃,然后我送她回府。”
羽蘅一本正经道,“嗯,正好亲自跟陈老爷求一个迎娶日期,当着溪南的面,我看她还会不会不答应!”
陈溪南难得的脸红如血,低着头咬着筷子。
叶达辰微微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事情还能这么办。
不是都说,父母之命吗?
羽蘅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叶少爷,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
回到柳宅,陆修安已经先一步到了。
他站在二门上等着,手里居然也拿着一支缩小版的花灯王,颇有兴趣地端详着,表情居然很高兴?
“你怎么也有这个?”
羽蘅有些惊讶,他不是刚刚从宫里出来吗?
“一海买的,说是以我们俩为模板做的。做得好逼真啊,我都想去看看那个大的了,不知道他们画出我的丰神俊秀来没有。”
陆修安沾沾自喜,怡然自得。
羽蘅见状白了他一眼,自顾自送柳芜回院子了。
等羽蘅回到拂玉庭时,陆修安和杜唯则已经在小厅里等她,那只花灯也不见了。
羽蘅坐下道,“今日晚宴如何?”
陆修安眼带讽刺,嗤笑一声,“皇后。 无错更新@
演的一出好戏,温良恭俭让,顺服得像只小猫,就是演得太假了,反而让人相信不了。”
杜唯则闻言勾起一个浅浅的冷笑,显然早就预料到了。
“协理后宫之权还给皇后了?”羽蘅问道。
“没有,父皇深谙帝王心术,知道强行放出皇后已经引得很多人不满,自然不能直接再放权,但看父皇对端王的态度,恐怕是迟早的事。”
羽蘅点点头,问杜唯则道,“侯爷之前说查出禁卫军的动向了?”
杜唯则点点头,这才是他今天过来的目的。
他正色道,“陈庐一直在借他父亲的关系,拉拢禁卫军的人。据说他手笔很大,出手送东西或者带他们出去消遣,都很大方,再加上他父亲退位不久,现在的小领队和中级将领都跟他父亲有交情,因此现在跟他称兄道弟的人很多。”
陆修安“呵”了一声,惊奇道,“禁卫军都是习武的汉子,平时最跟舞文弄墨的书生不对付,现在居然跟一个状元称兄道弟了,这个陈庐,还真有点本事。”
羽蘅沉吟道,“恐怕跟他声名鹊起有关系吧?”
杜唯则顿首表示认可,“禁卫军是直接保卫皇帝和宫城的,之前被秦家侵蚀过许多,上一次经齐晟整顿后,那些跟秦家走得近的都已经被清除掉了。”
“陈庐名声大噪,又始终打着只忠君的旗号,这一点是和禁卫军相同的,再加上他父亲的关系,陈庐很懂得如何跟禁卫军打交道,一切条件都对他有利。”
陆修安轻轻叩着桌子,忽然道,“他的出身不可能支撑起这么大手笔的拉拢人,肯定是端王给的。”
“那么,”羽蘅眯了眯眼睛,“他们的目地就很清楚了。”
三人对视一眼,心中都闪过一个词。
逼宫。
没有官职、势力半消、不得皇帝宠信的端王,如果还想坐上那个宝座,逼宫也许是最出其不意的办法了。
而这个危险至极的办法,因为陈庐父亲的存在,因为陈庐忠君的名声大起,而变得隐秘且稳妥了许多。
一个不起眼的陈家,就帮了端王天大的忙。
羽蘅勾勾嘴角,眼中闪过一丝了悟。
恐怕这就是端王连何琨瑶都不笼络,却偏帮陈琼的原因。
“端王果然是越来越偏激,也越来越狠啊。”杜唯则叹道。
陆修安神色凝重了些,“正经的路子已经完全走不通了,父皇他……”
他太偏心了,一味只打压别人,捧着煜王,自然会造成别人反抗。
羽蘅却思考着别的问题。
“这么大的事,我猜不是端王一个人能说服陈家的,搞不好是陈家本就有意,两者不谋而合。”
对啊!
陈琼遇上端王的意外,继而被端王纳入府,端王从一开始对陈琼格外的宠爱,这些都不正常。
但如果陈家一开始就想着要帮一位皇子荣登自己也借机翻身做新贵族,甚至成为第二个秦家,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目前最有声望的三个王爷里,煜王有秦家做后盾,根本看不上他们,睿王自己有军功,还有永安郡主和镇国侯,也不需要他们。
只有端王,身为皇上庶长子,多年的名声都是温厚宽仁,只要皇后倒了台,煜王失去了嫡子身份,端王就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虽说端王眼下受挫,又没什么很强的势力倚仗,但只要有以往的端王一派的人在,一旦他登上帝位,就能很快稳固朝堂。
这步险棋,陈家也是考虑良久啊。
杜唯则越想越觉得对,不住点头道,“这么说来,当初陈琼跟端王相遇的事情还值得细查一查。 无错更新@”
羽蘅立刻去书桌上写了几张纸条,“我让映星阁和济民堂的人再好好探查一番。”
陆修安磨了磨下巴,琢。
磨着道,“不知陈庐的父亲是否知晓此事。”
陈庐的父亲,陈德元,两年前刚刚从禁卫军首领的位置上退下来。..
禁卫军首领选的都是对皇帝最忠心的人,不然不会将整个保卫宫城的重担交给他。
要说陈德元退下来后不过两年,就起了心思要逼宫谋害皇上,这就让人很难相信了。 @
杜唯则很快道,“改日我派人去试探一下。”
羽蘅想得更远一些,“如果陈德元真的不知情,说不定,将来会成为改变局势的一招暗棋。”
陆修安和杜唯则一起点头,心里都在思索着还有没有漏掉的地方。
“端王的计划想要成功,利用先皇后的死让皇帝废后是关键,没有这一步,他逼了宫也名不正言不顺,秦家联络群臣反抗,他这个位置是坐不稳的。”杜唯则道。
陆修安想起今日晚宴上的情景,缓缓摇了摇头,对这个目标实在不看好。
羽蘅也沉声道,“以端王现在的行事风格,恐怕皇帝不废后只会彻底激怒他,让他更快一步行动。”
只要他控制了皇帝,下旨废后,圈禁煜王,将秦桓革职,不都是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了吗?
这样一想,几人都觉得紧迫起来。
杜唯则起身道,“禁卫军那边我会时刻盯着的,再有大的动向,我再来跟你们商议。”
羽蘅起身送了两步,叮嘱道,“侯爷千万要小心,不要打草惊蛇,端王现在是困兽,一旦挣扎起来就会鱼死网破。”
杜唯则慎重点了点头,迈出了拂玉庭。
天上竟然又下了雪,飘飘洒洒,把刚才人世间的那点子欢愉悄悄掩住了。
陆修安无声无息地走到羽蘅身边,轻轻拥住她道,“如果端王真的发了狂,你听我的话,一定要先避出京城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