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何琨瑶带来的嬷嬷们又一次派上了用场,她们深夜堵在陈琼的房门口请端王去看望瑶侧妃,又搬出了忠义侯,说端王答应过侯爷要好生对待瑶侧妃,端王身为王爷不可言而无信。
端王隔着门听了一通教训,终于阴沉着脸开了门,往何琨瑶院子去。
哪知何琨瑶又摆起了小姐的谱,对端王横眉冷对,不苟言笑,端王在何琨瑶房里枯坐半个时辰,起身回了王妃院子。
何琨瑶入府不过短短十来日时间,端王连个好觉都没睡过。
相比起其他侍妾看好戏的心态,和端王的头疼,端王妃倒是更加笃定淡然,丝毫没有因为府里天天闹得不像样而坏了心情,反而一如既往地安心养胎。
而何琨瑶第一次到王妃面前使性子时,端王妃只是轻声细语说了一句,“本宫这一胎很得王爷珍视,王爷特意到皇上面前求了旨意,让永安郡主照顾本宫,郡主说本宫不能动怒,瑶侧妃请回吧。”
何琨瑶默然半晌,居然就这么走了。
所以,今日在辉煌大气的皇宫大殿里,略显疲色的端王和气色红润的端王妃形成鲜明对比,让一众有心窥探想看笑话的人都迷糊了。
明妃看到这样的端王妃都有些愣了。
从前她虽然伪装得很好,但时常会为了宠妾而蹙眉忧心,如今更像是登上高台俯瞰众人,格外淡定从容了。
“王妃,最近身子如何,小皇孙好吗?”
端王妃嫣然一笑,恭敬道,“多谢母妃关心,小皇孙很好,儿臣前两日因为胎动频繁去找郡主看过,郡主说小皇孙在舒展腿脚,是身体健康的兆头,不用担心。”
“哦,那就好,”明妃抿了口茶,假作无事地追问道,“郡主还有没有说别的,态度可好?”
端王妃的笑容敛了敛,但语气还是很轻松。
“郡主看诊把脉一如从前,她说照顾儿臣肚子里的孩子,是父皇的旨意,从医者本心来说,她不会迁怒的。”
意思就是说,该怪端王的,还是会怪。
明妃轻叹了一口气,看了看阴郁难散的端王,直感觉事情已经朝最坏的方向发展而去,无人能拦。
“你好好地养胎,别的不要操心,若是有人跟你过不去,只管告诉本宫。”
端王妃又一低头,“是。”
一旁的端王根本没有在意母亲和妻子的谈话,他一一巡视着殿中的众人,坦然接受着他们眼中或看戏或轻蔑或无所谓的眼神。
陆修安今天是一个人来的,他自小不在宫中长大,跟皇室宗亲都不熟,现在独自坐着闭目养神,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对面的煜王倒是把秦素丹带来了。
也是,今天是皇后出禁闭后第一次见人的好日子,是煜王的风光时刻,自然与旁人不同。
皇后此前就多番谋划要定下秦素丹和煜王的婚事,现在终于如愿,恐怕会很高兴吧。 @
端王猛地灌下一杯酒,只觉得还未开宴就已醉了三分。
秦素丹这会儿也在四处张望。
她先扫视了一圈皇室宗亲们,只觉得个个都面目猥琐,粗鄙不堪,没有一个人比得上煜王的高贵正气,独树一帜,也就心里嗤笑一声,不理他们了。
接着她把目光锁定在了睿王身上。
今日杜羽蘅没有来,她是很高兴的,这满殿里的人,恐怕只有她一个不是宗亲,但因为未来煜王妃的名头可以参加,杜羽蘅没来,岂不是说明她的地位没有自己高,她也没自己受皇室重视?
想想也是,她的姑母可是当今皇后!
可是秦素丹很快就想起了这十来日京城里的流言,想起婢女们羡慕地说起睿王带着几十抬的年礼去拜见未来岳母,在大门口以女婿身份下拜。
几十抬!
她的嫁妆也就这么多了……
。
何况睿王还说,这根本就不是聘礼,聘礼比这个只多不少。 无错更新@
真不知过聘礼时,又会是怎么样的风光场景。
可是自己呢?
秦素丹看了眼旁边的煜王,自从她坐下来,煜王淡淡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再也没看过她一眼,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高贵,冷漠,一如既往。
什么时候煜王才能对自己那么用心呢?
没过多久,太监们高呼一声“吉时到,开宴”,皇帝高兴地笑了两声,大殿里一时安静下来。
“今日是家宴,大家都放松些,只叙天伦。上元节没有花灯可不行,朕安排内务府特意从外头买了一些新奇的小灯,都拿进来吧。”
一对小太监鱼贯而入,他们每人手中都拿着一顶样式不同的小花灯,虽然跟皇宫中样式繁复大气的花灯不能比,但也添了几分趣味。
大殿中年幼些的宗室子弟都高兴得伸手取了花灯把玩,大殿里的气氛一时热烈起来。
皇帝又道,“今年对咱们皇室也是个大日子,睿王和煜王都要大婚,朕也有意将太子之位定下来,种种大事,必须要皇后辅佐。好在皇后这些日子静心已经很有成效,所以朕打算给皇后一个机会。”
皇帝说完,殿里继续静了一瞬间才热闹起来,众宗室纷纷恭维。
有说皇帝仁德的,有说皇帝不必急于立太子的,有说皇帝宽宏乃大晏之幸的。
但大部分的人嘴上恭维,眼神却是惊疑不定的。
太子之位,皇帝按下不表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松口了?
那他属意的是谁呢?
陆修安和端王都在心中不住冷笑。
皇帝就是皇帝,多年的龙椅不是白坐的,他知道贸然放出皇后会被人非议,就丢出一个太子之位让大家猜疑。
皇后身上的注意力,自然就小了。
但陆修安不用猜都知道,就算真要定太子,也是为了给煜王造势。
皇帝被众人恭维得开心,又一次开怀大笑道,“朕年事已高,身体早不如壮年了,太子之位早一点定下更好。”
说着他转向简茂,“去请皇后来吧。”
简茂闻言出去,不一会儿就在门口大声道,“皇后驾到!”
众人的目光齐齐往大殿门口看去。
时隔几月不见,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后,如今变成了什么样?..
*
皇宫外,天色黑得很早,但路上行人如织,且越来越多,寒冽的冷风也挡不住大家出游的热情。
陈溪南早早就吃完了饭,来柳宅催羽蘅快点出去。
羽蘅见她在这呼气成雾的料峭春日里,居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春袄,不由得羡慕得很,自己何时才能恢复以往的身体呢?
“哎呀,你看你家里的补品堆成了山,估摸着明年就补回来了,有济民堂那么多大夫在,绝对不会耽误你生孩子的!”
陈溪南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仿佛说的是过两个月就开花了这样的闲话。
众丫鬟都捂着嘴偷笑,羽蘅轻轻横了她一眼道,“说起来,叶达辰比睿王还要大一岁,也是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我下次见到要好生问问他,不是说双方老爷夫人都已经同意了么,怎么还不定婚期。”
“这,这……”
陈溪南瞬间眼珠子乱转,“你说什么呀,你成你的婚,关他什么事。”
“咦,莫不是你真的跟叶府取消了婚约,叶达辰要另找良配了?”
“我,我不跟你说了,你快点啊,我在外面等你。”
陈溪南噌的一下站起来,赶紧逃跑了。
芸娘笑道,“小姐真是的,明知道陈姑娘脸皮薄,还故意当着面这样说。”
“哪有,我明明是关心好姐妹。”
羽蘅面。
不改色心不跳,她又看了一眼还在偷笑的丫鬟们。
“还有你们,还拿生孩子的事取笑我,看我进了睿王府不把你们都配了人!”
丫鬟们纷纷憋笑,憋不住也要憋。
还是芸娘胆子大,“小姐还有两月就要出阁,可不是该操心生孩子的事么,连夫人心里也是盼着的。”
羽蘅淡定地扶一扶发钗,“芸娘,你的年纪也不算大,找个人一起过日子吧,我一定让你生两个以上。”
“小姐!”
天色黑透,华灯初上,羽蘅一行人才一起出了门。
除了羽蘅、陈溪南、柳芜、杜唯则四个主子,其他的婢女们都带出来了,连十一海也跟着,只留了几个侍卫在柳宅。
羽蘅让她们今日都松泛一下,各自换了便服赏花灯去,只要别走太远就行。 无错更新@
于是十一海和元翎带着其他人远远围在前后左右,芸娘和辛柳等人照例近身服侍。
众人提前两条街下了马车,一路慢慢走过去。不是愿意走,实在是行人太多,马车的速度还不如人走着快。
路边的小摊贩尤其多,摆着各式花灯和小玩意儿,还有各色吃食,年轻姑娘们边走边逛,倒也不觉得累。
陈溪南几乎把所有想吃的东西都吃了遍以后,大家才终于看到了主街。
这条街横贯京城南北,十分宽大,可以同时容纳十辆马车并排行走。
原本这条街是穷人和达官贵人天然的分割线,如今却很方便地汇聚了整个京城想看花灯的人,成为了一片灯的海洋。
陈溪南早就挑花了眼,一进去就挑了一个小巧的兔子灯握在手中,接着是南瓜灯、星星等、月亮灯、人偶灯……
没过半刻钟,丫头们手上就实在拿不下了,芸娘直害怕她会把所有的灯都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