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后,叶达辰带着一身风雪进了屋子。
屋子里烧得暖暖的,叶修安歪在榻上,盖着被子,居然还没睡着。
每到深冬,他的身体都会更差,且极畏寒。
这一次要躲避跟踪他们的人,索性就躲在这里不出门了。
见叶达辰回来了,叶修安赶紧坐了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那丫头怎么样?”
“一切都好,连她娘都好了很多,还给我们准备了东西。”
叶达辰将叶修安的那个扔过去,把自己的展开看。
“哟,是扇套。这花样挺别致啊!”
叶家两兄弟的扇套,方桐用了十成心思,除了兰草和修竹,还绣了枝枝叶叶点缀缝合处。整个扇套浑然一体,格外精致。
叶修安把自己的也展开看,是挺好看。
咦,角落里还有一个仙人掌,歪歪扭扭的,跟其他花纹完全不一样。
一看就不是方桐绣的。
叶修安又看了两眼,忽然笑了。
这恐怕是那个丫头绣的,绣仙人掌,是想说自己浑身都是刺吗?
她恐怕没照过镜子吧,明明真正有刺的人是她!
笑了两声,叶修安又把注意力集中到方桐的花样上。
“达辰,你有没有觉得这缝合处的枝叶有些眼熟?”
“对啊!我就说哪里看着怪怪的!我记得娘有几件衣服都是这样的!”
“而且是旧衣服……”
叶修安陷入沉思。
“娘的那些衣服都是压箱底的,少说也有十来年了,方桐一个镇子上的妇人,怎么会京城里曾经时兴的样子?”
“也许是京城的花样子传到了镇上呢?”
叶修安拿眼一瞥叶达辰。这个笨蛋!肯定是身体太健康了,所以脑子才这么慢!
“方桐自从回了娘家就没过过好日子,她还能学新样子?而且这十来年,京城时兴的样子早就变了很多,咱们走了那么多地方,怎么没见到京城传过来的花样子呢?”
叶达辰挠挠头。修安就是想得多,反正自己是决计想不到背后还有其他缘由的。
就像他决计不会去关注那些衣服上的角落花样。
“达辰,我记得之前在方家,方老爹说过,当初方桐嫁人以后很快就进城当下人了,对吗?”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去查一查,方桐当时是在哪家做下人。”
叶修安看着手中的扇套,如果他没猜错,方桐捡到杜羽蘅,恐怕并不是意外!
这事儿他本来就一直疑心,方桐娘家是庄户人家,自己嫁的也是庄户人家,出去做了几年下人,怎么会带着七千多两银子回来?
毕竟江陵城里下人的月钱,也不过一个月二两。不管方桐多得主人欢心,都不可能得到这么多赏银!
那一晚,不管在情在理,杜羽蘅都占了上风,只要她们愿意,方家人完全可以都关进牢里,好好掉一层皮。
可是方桐先是在杜羽蘅自爆是孤女的时候打断了她,后来又求里长不要声张,不要把方家人送官。
毒药都已经强喂到自己嘴里了,差点就死了,她居然这么大度?
现在想来,似乎处处都合理,又似乎处处都有隐情。
但如果换个角度……
方桐打断杜羽蘅的话,是不想让她说出更多关于她是孤女的事情;
她求里长不要把方家人报官,也是因为不希望这件事闹大,不要有人去彻查方家的事,不要有人去彻查杜羽蘅的身世!
方桐这些年的隐忍,心甘情愿让娘家人花光她带回来的巨款,宁愿忍受各种委屈都要留在方家当个透明人,根本不是无处可去。
她是为了保护杜羽蘅,让她就这样像个普通的孩子长大,让她的身世永远隐藏下去!
叶修安看向窗外,雪越来越大了。
杜羽蘅,你到底是谁呢?
你身上的谜团怎么这么多?
……
二十九这天,方桐在家里准备了很多平常人家都会做的卤菜,院子里飘满了香味,杜羽蘅进门狠狠吸了一鼻子。
她都快忘了,方桐做饭特别好吃。她撕下一点卤猪肉放进嘴里,方桐笑骂。
“小馋猫,明儿够你吃的!”
三十这天,仁医馆里的小伙计都放了假,钱郎中和夫人自己动手做事。
这一天一个上门的病人都没有,钱郎中准备了几份自己的家乡菜放在食盒里,打发杜羽蘅早点回去。
杜羽蘅道过谢,又去提了早就订好的米酒,回家高高兴兴吃团年饭。
一大桌子,有鸡有肉,有酒有菜。
杜羽蘅先端起酒杯,“娘,这是咱们搬出来的第一个春节,庆祝咱们都得了新生!”
米酒微微的辛辣冲上杜羽蘅的鼻子,她的眼眶湿了。
“你还是个孩子,少喝点。”方桐也将自己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她根本不知道,杜羽蘅是因为新生二字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