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蘅点点头,“这个很有可能,秦氏受宠,皇后必定会郁郁难舒,日久成疾,到哪里都说得过去。”
“那,先皇后的母族呢,他们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族中最有权势的人被害死,还不追究吗?”
“自秦桓父亲立了战功,秦家就一飞冲天,连先皇后都压制不住,恐怕族人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吧……”
羽蘅话音一顿,忽然灵光一闪,不知道先皇后的家族中还有没有人在,也许他们会知道些什么?
这个想法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大门,通向更多广阔的天地。
羽蘅立刻定下几个目标,先皇后的案子,不仅要把目光放在曾经在宫中侍奉的宫女太监身上,还要尽力去找当时的御医去向,曾经的皇后族人等一切可能相关的人。
扩大范围,一定会找到新的线索。
陆修安听后点点头,对羽蘅的思路很认可,接着道,“要说找先皇后身边的近人,其实眼前就有一个……”
深宫中的明妃。
明妃当年就是依附先皇后的,因此先皇后去世后,才被秦氏一直压着抬不了头。以明妃和先皇后的关系,先皇后去世的内情她应该会知道很多。
但陆修安没有说下去,因为端王对羽蘅的心思昭然若揭,陆修安实在不愿意羽蘅主动去找明妃问这件事。
羽蘅明显也想到了这个人是明妃,她嫣然一笑道,“现在还用不上,说不定其他路子走得通,就不用去找她了。”
陆修安点点头,没有说不许羽蘅去找明妃,而是道,“你要是想去,带上我就好。”
这样,也不可能被有心人编排出别的流言来。
羽蘅微微一愣,接着从心底笑了出来,依偎进他的怀中。
*
先皇后案终于有了些眉目,羽蘅撒出去很多人手,追查那些丝丝缕缕的线索。
但这一回,她知道事情难度增加了许多,十天半个月可能也没什么线索。
京城进入严冬,十日里要下雪,剩下比下雪还冷,羽蘅今年刚受的箭伤总是隐隐作痛,因此就光明正大地偷了懒,缩在屋子里尽量不出门了。
这一日,杭释难得的回了京,到柳宅来看望柳芜和羽蘅。
他带着满满一马车礼品,先去拜见了柳芜,问候了一番,才出来往后院走。
柳宅重新修缮后,他是第一次来。
自从他知道皇上已经答应给羽蘅和睿王赐婚后,他就长期在京外东奔西跑,有时必须回京,也是匆匆办完事就走,尽量减少在京里逗留的时间。
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这个问题他不想问自己。
柳宅修缮时,他也从各地送了许多珍贵稀奇的东西来,虽然知道比不过镇国侯和睿王送的,但若是能被羽蘅留下一两样,他就满意了。..
此刻,他踏着薄薄的积雪,走在弯弯曲曲的小径上,发现庭院的装饰里的确有许多眼熟的东西,不由得嘴角弧度深了许多。
跨进拂玉庭的主屋里,澜儿笑着掀起了小厅的门帘,一股暖暖的气流扑面而来,让杭释身上的积雪瞬间融化。
屋子正中央燃着旺旺的炭盆,暖和却没有烟气,一个穿着蜜色家常小袄的女子坐在炭盆后的小榻上看书,腿上盖着一块纯白的狐狸皮。
她容貌清丽,气质秀雅,白皙的皮肤上被热气烘出两块红晕,平添了几分动人,哪怕只是静静坐在那里,都让杭释心里一悸。
听到进门的脚步声,羽蘅抬起头来笑道,“杭老板可算有空来坐坐了,你最近几个月忙成这样,回京都呆不了几天,我就快怀疑是不是我的错了,莫非是我布置的事情太多了?”
羽蘅语气轻松幽默,杭释也越发觉得亲近,仿佛不管多长时间没见,相隔多远,羽蘅永远都是这样的。
他静静坐到她对面,也笑
着玩笑道,“对啊,我跑累了,不如放我几年的假,把事情都丢给你吧。”
“杭老板去年初出茅庐,今年就已经名满天下,可见天赋异禀,这肩上的重担啊,是推脱不得的。”
羽蘅笑盈盈地倒茶给他,心知杭释说的都不是真心话。
他是天生的商人,且是影响一方的大商贾,济民堂收缩和碧康堂扩展的事情都交给了他,不管出了什么差错,他都能尽数解决。
这是他的舞台。
杭释喝了一口茶,只觉得暖到心底,于是问道,“伤口还疼吗?”
“今年看样子是要疼过去了,暖和些就好一点,就因为这个,丫头们在屋里都非要我盖着毯子,也不知道谁是主子。”
最后一句话羽蘅声音微微加大,明显是说给丫头们听的。
在屋里伺候的瑞青很快就叉着腰回道,“小姐只要不疼,出去雪地里野去奴婢也管不着!”
羽蘅无奈地摇摇头,脸上全是笑意。
“我从外面送回来的药材还有吗?多补气血,明年就会好多了。”
“够多了,李管事隔几天就要上门来诊脉,不让诊都不行,这阵仗我都怕了。”
杭释闻言才放下心来,转而和羽蘅说起了外头医馆的一些事。
上次皇帝对于碧康堂的态度,柳芜已经转告了羽蘅,不过羽蘅并没有太在意。
碧康堂还是该关的关,该开的开,姜家的名号虽然没有明晃晃挂出来,但别人问起来,都告知碧康堂的背后老板姓姜。
杭释道,“陵岛镇那边,济民堂已经改换成了碧康堂,店铺的位置也换了,还是万舟负责。”
羽蘅沉吟着点头,“那边的县令换了?”
“原先的县令被革职了,新来的这个县令我们观察了两个月,可以确定不是秦家的人,还算正派。”
“嗯,那就好。再过两月要过年了,我打算让殷问雁回去一趟,她还有心愿未了。”
杭释点点头,“那我安排人送她。”
杭释顿了一下,又道,“昨日,秦松立来找过我。”
羽蘅微微一愣,有些意外。
她和秦家的矛盾越来越深,秦松立现在几乎不来找她了,自从皇帝赐婚以后,这个名字她也很久没有听到了。
“怎么了?”
“秦松立说,要调一部分他的股利。”
羽蘅微微蹙眉,“多少钱?”
杭释娴熟地道,“他的股利现在应该有一百多万两了,他说要全部拿走。筹钱不是问题,只等你点头就办。”
羽蘅却沉默了一下,才道,“他肯定是遇到难处了,不然不会动这笔钱,为了什么,你问了吗?”
“问了,是秦桓把他逼的没办法了,他其他生意上的银子已经都被秦桓挪用一空,秦桓让他像以前的户部侍郎一样偷用国库的银子,他不想这样做。”
羽蘅温和的眸光骤然冷了下来。
秦桓,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知收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里的股利拿走了,下次他还能拿什么钱呢?”
杭释轻叹一声,“我也是这样跟他说的,他说他正在想办法解决,要是需要帮忙,会告诉我们的。”
羽蘅这才点头,“都给他吧,多一些也没关系。”
杭释坐了半个时辰,就起身告辞了。
他出门登上马车,对着黑暗轻声道,“羽蘅答应了。”
黑漆漆的车厢里冰冰凉凉的,感觉比外头还冷,里面坐着一个裹着黑色大氅的人,看不清面容,只隐隐感觉到气质出众。
他轻轻嗯了一声,道了一声谢。
杭释暗叹一声,“你现在到底怎么了,连来找我都这么鬼祟。”
秦松立低咳一声,“秦家的人现在看我看的很紧,逼得也很紧,我怕被
他们抓到蛛丝马迹,连累了你们。”
“那你准备怎么办,总可以跟我说说吧,我好让羽蘅给你掩护啊?”
秦松立抿了抿唇,“羽蘅和睿王的计划我也能猜出来一些,先皇后那方面我不一定能帮她,但其他方面也是能做些事情的。”
他的声音更加轻,“我打算让煜王把吏部争取下来。”
这话陡然一听是帮煜王,但杭释很快就反应过来,以煜王的骄傲和无能,爬得越高,死得越快。
杭释担心道,“煜王他会听你的吗?”
秦松立这才露出一个自信的浅笑,“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
杭释点点头,敲了敲车壁示意回府,在离府三条街的地方将秦松立放了下去。
临分别前,他拍了拍秦松立的肩,“遇到难处就来找我,多几个人商量总会有办法的。小心些就好。”
秦松立漂亮的眸子微微一闪,郑重点了点头。
*
在羽蘅安心养伤的时候,京城里的风向悄悄变了。
新科状元陈庐的故事在大街小巷的说书人嘴里传了一个来月,终于把他这一辈子能说的优点都拿出来千夸万夸了。
就差说他降生之时天有异象,乃大晏的福星了。
而各家茶馆纷纷燃上炭盆时,说书人也都悄悄换了书单,改说起一个富贵人家妻妾争宠的故事。
故事说的是某地发生了一件大案,当地富商黄老爷家的发妻和嫡子接连死去,震惊了许多人,但黄老爷家却无人报官,只说是暴毙而亡,还是发妻的娘家人痛不欲生,报到了官府,官差上门查验,才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黄夫人和她的儿子竟然是被人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