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安背着双手,轻咳了一下道,“朝廷大事,很机密,你真要知道?”
陈溪南一呆,想起爹娘反复交代过,不要参与太费脑子弯弯绕的事,容易早死……当下“呼”的一声跑了。
“你们先聊,我去睡会儿。”
陈溪南消失了,陆修安悠然坐到羽蘅身旁,从她手里抢了一块糕吃。
羽蘅好笑地瞪他一眼,开口道,“那么宽宏大量的睿王,偏偏跟溪南一个女孩子置气,失了王爷风范了。”
“失了就失了,我在你面前又不是王爷。”
被羽蘅玉手拿过的糕点软糯清甜,陆修安心情好起来,转而说起正事。
“这两天京兆尹的人没有查出东西来,端王的动作太快了,做得又彻底,我们的人和秦家的人,都有些跟不上。”
羽蘅眯起眼睛,凝神想了想,“刘大人这次竟然不和稀泥了?”
“那个老家伙,上次被父皇教训得够呛,这次当然学乖了。他现在已经查出了庄子和端王的关系,但庄子里的秘密还没头绪。”
羽蘅缓缓道,“帮他一把,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端王既然有所发觉,难保他不会反咬一口。我不想一川他们有危险。”
陆修安琢磨起来,又要递消息,又要防着秦家和京兆尹的眼睛发现,这要求对一川来说有点难啊。
羽蘅忽然问道,“上次你说,端王自己结果了一批人,被一川他们发现了,是吗?”
“对啊,剩余的人,接连转移了好几次,现在我们的人也跟丢了。”
“不如这样!”
羽蘅眼睛一亮,轻声和陆修安说了几句。
*
接下来的几天,京兆尹刘大人终于知道了这些庄子背后的用处。
他们都是端王秘密训练杀手的地方。
但知道无用,还需要证据。
刘大人的差役们恨不得掘地三尺,可都找不到切实的证据,就连秘密杀手这个消息,都是有心人悄悄留下的。
这一天,某一处庄子的差役们又在附近搜寻,因为遍寻不到,他们不得不扩大范围,走到较远一些的山林和农田里。
几个差役分散开走入人迹罕至的后山,在密密的落叶中渐渐看不到同僚的身影。
忽然有一个人高声道,“头儿!这里有情况!”
几个衙役都奔了过去,只见地上果真有人走过的痕迹,脚印乱而长,明显不止一个人。
领头的衙役把头一扬,“走!”
他们顺着脚印追去,又走了几里地,脚印却渐渐断了,没了痕迹。
“哎,头儿,这是怎么回事?”
“劳资他娘的怎么知道!”头儿没好气地道。
话音刚落,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一声爆炸声,紧接着是打斗的声音。
“快!那边!”
头儿带着众衙役往声源处跑去,只见两拨人正打在一起。
一拨人穿着普通农民的衣服,个个身材魁梧,拳脚利落,分明是习武之人;
另一拨人带着面巾,衣着普通,也会武艺,但明显不如农民衣服的人。
两拨人看起来实力相差很大,但衙役们发现没打几招,农民衣着的人反而渐渐不敌,出手绵软无力,显然有什么不对。
而戴面巾的人也都慢下来手脚,口中还喃喃道,“为什么……有毒……”
领头的衙役见状眼神一亮,摩拳擦掌,真是天助我也!
“去一个人把附近的人都叫过来!其他人跟我上!”
几个衙役冲了上去,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人都捆了起来。附近的其他衙役赶来了马车,一起把这些人带回了京兆尹衙门。
而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一川带着几个人见状,满意地笑了。
*
听说抓到了人,
刘大人很是高兴,亲自赶到监狱里去查看,但只看到两拨人全都手脚无力地躺倒在地,一句话都不说。
衙役兴奋地将当时的情形告知刘大人,刘大人却越听越皱眉,他仔细检查了衙役搜上来的武器和随身物品,心下不由暗叹。
不查清楚要被骂,查清楚估计还是要被骂……
这一天,刘大人在大狱里呆到深夜。
同一时间,京兆尹抓到重要人犯的消息,也已经散开了。
秦桓的心情很复杂。
他的人终于找到了端王藏匿的杀手,并且通报给了刘大人,他本应该高兴。
但那些人怎么会在衙役的面前和杀手们打架,然后笨到也被刘大人抓了个正着呢?
这下子端王是逃不掉了,可是他自己不也栽进去了吗!
“这些笨蛋!本相要你们有什么用!”
秦益担忧道,“老爷,现在怎么办?”
“这些人不会说话的,京兆尹抓不到什么把柄,但皇上那里……”
皇上不是傻子,只看针对的是端王就能猜出来,证据不证据不重要,打消皇帝的怒气就好办了。
秦桓正在苦思,外头忽然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厮,他将自己的字条呈给秦桓。
“老爷,是宫里递出来的消息。”
“哦?”
秦相惊疑不定,将纸条打开来看,上面只寥寥写了两句话,是皇后的笔迹。
秦桓来回看了两遍,沉吟片刻,叹道,“只能如此了。”
端王得到消息时已经有些晚了。
他猛地从书桌后站起身来,瞪着眼睛厉声道,“你说什么,被抓了?”
“是啊,”来报信的心腹谋士惶急道,“有几个地方不知道怎么被人知道了,秦相的人带着衙役来抓的,那些杀手也都好像中了毒,被衙役们带走了!”
“秦相,你说,是秦桓的人?”
“是啊!他们和我们的杀手斗在一起的时候,被衙役们发现,一起都带走了!”
端王身形一僵,继而跌坐回椅子上,双眼的精光渐渐散去。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
翌日,早朝完毕,秦桓没有走,而是低声跟皇帝说,有要事禀报。
皇帝略带浑浊的眼睛扫视了他一眼,回身带秦桓去了御书房。
屏退了左右,御书房里只剩下皇帝、简茂和秦桓。
秦桓直接跪伏在地,请罪道,“微臣该死,微臣特来向皇上坦白,那些引导衙役的黑衣人都是微臣派的。”
秦桓说完,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御座上的尊发火。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皇帝仿佛早已知晓,闻言只是冷哼一声。
“朕早就知道是你,你若是现在不来,等到京兆尹证据送到,你这丞相,也不必做了。”
秦桓冷汗顿出,连连叩头,“是,皇上英明,皇上英明。”
“朕之前不是说过,不许秦氏再养兵,秦相是把朕的话当耳边风了吗?”
“不,皇上明鉴,臣的确没有再豢养杀手,这次只是府中侍卫里身手比较好的。臣嘱咐他们只抢东西,不可伤人,目的也不是为了那点财物,那些抢来的东西都已经被京兆尹收回去了。”
皇帝神色稍稍缓和,问道,“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皇上,臣有内情要禀,之前陷害睿王的事,的确是皇后娘娘做的,但刺杀睿王之事,的确不是我们做的啊!”
“那日皇上震怒,娘娘又的确犯了错,臣不敢申辩,只好把那件事认了。可是回府以后,臣左思右想不对劲,心里思忖,冤枉了微臣没事,可若是京城里还留有这样一股势力没揪出来,那才是对皇上的威胁。”
“所以臣,最后还是没忍住,私下偷偷调查,终于查到……”
“什么?”皇帝问道,“你查到什么?”
秦桓微微抬了抬眼,咽了一下口水,似乎说得很艰难。
“微臣查到,那次刺杀,是端王派人做的。”
“老三?!”
皇帝明显也吃惊起来。
秦桓再一次叩头,“臣不敢欺瞒皇上,千真万确,千真万确。”
皇帝很快收敛了面上的惊讶,恢复了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的威严,但龙袍里的手却暗暗握紧了。
“你继续说。”
“具体情况,现在京兆尹都已经知道了,皇上可以祥问。”
“既然发现了真相,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朕,非要这样闹得满城皆知,徒增事端!”
“皇上!”秦桓猛地抬眼,似有泪光在闪。
“臣和皇后以前行差踏错,已失帝心,臣虽然有证据,也不敢直接说啊!就怕皇上误会我们居心叵测,才出此下策,请皇上明鉴!”
“如今事情越闹越大,臣在府中日夜难安,这才终于下定决心,向皇上禀明实情,任由皇上处置!”
秦桓说完,皇帝久久没有说话,大殿里陷入一片死寂。
秦桓维持着跪伏的姿势不敢动,渐渐的浑身都颤抖起来,冷汗从额角滴下,濡湿了前额。
“皇后几次下手,要置睿王于死地,现在老三也是一样,连结盟的兄弟都能派人刺杀,秦桓,陆修安没有母族,没有根基,就这么让你们害怕吗?”.
皇帝沉默半晌,静静发问。
秦桓又打了个激灵,却没有说冠冕堂皇的话,反而恳切道,“皇上,皇后与睿王之间有过节,作为煜王的母后,自然是担心睿王将来会对煜王造成威胁,但经过上次的事情,微臣已经明白,皇上对煜王的爱护之情,所以这次选择了主动坦白。”
“臣愿向皇帝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加害睿王,只求和睿王和平共处。”
皇帝静静听着,缓缓点了点头。
正要说话,门口忽然有太监禀报,“皇上,京兆尹刘大人求见。”
皇帝对秦桓道,“起来旁边候着。”接着对简茂挥了一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