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溪南却笑而不语,反而是一直沉默的羽蘅忽然开了口。
“原来皇后真的对睿王这么关心,不仅自己派人,还托秦相帮忙,难怪难怪……这样一来,很多事都说得通了。”
羽蘅又对皇帝道,“启禀皇上,户籍本确实不在并州找到的,但户籍本的确是真的,陈溪南开始撒谎也是听了臣女的建议,请皇上追究臣女的欺君之罪,不要怪罪陈溪南。”
皇帝只是皱紧眉头,“那户籍本是在哪里找到的,这关家人到底是哪里的?”
“皇上,关家不是并州人士,祖籍原是南边靠海的一个小镇,后来全家搬到了并州过活,可不知怎么最近又回了老家。陈溪南找到户籍本的地方,正是他们原先,在陵岛镇上的老宅。”
“哦?既然你连关家的老宅都找到了,那关家人呢?他们可知道关月柔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羽蘅平静道,“皇上,陈溪南到陵岛镇的时候,关家人已经全部死了。上至七十多岁的老妇,下至三四岁的孩童,以及帮佣的老妈妈,一夜之间全死了。”
“什么?”
大殿里人人震惊。
关家人全部都死了?算上关月柔,能好好说话的人一个都没了?
这件事越来越蹊跷了。
皇帝沉声道,“怎么死的,当地县令可有说法?”
“当地县令说,是江洋大盗流窜作案,杀人劫财,杀死了关家人就跑了。”
“那关家真的很有钱吗?”叶达辰情不自禁问了出来。
羽蘅暗藏波澜的目光在大殿中缓缓扫过。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关家一直都不是大富大贵,连帮佣都只请了一个老妈妈,住的宅子也是又破又旧,据左邻右舍说,根本就不富裕。但盗窃还是将整个院子翻了个遍,连地砖都恨不得撬起来看看,不知到底是在找什么。”
皇后低头喝茶,左手断了的指甲又捏得隐隐作痛。
这群废物!
居然让她们找到陵岛镇去了!难道追不到人,连传个信回来都不会了吗!
还让他们找到了关家老宅,找到了户籍本……
最好都死在外面!
叶达辰沉默着,和其他人一样,都明白其中的猫腻了。
皇帝道,“那查案的人没发现这个问题吗?”
“皇上英明,当地的仵作真的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她也上报了自己的看法。”
“那县令应该改变态度了吧?”
羽蘅顿了一顿,“回皇上,没有。县令要求仵作不许再查,尽快将关家人全部下葬,就以江洋大盗为财杀人结案。”
“啪!”
皇帝一拍御案,“草菅人命!简茂,把这个人记下来,过后好好查查他的底!”
羽蘅接着道,“皇上,关家人的死关系重大,陈溪南为怕真相泯没,特意将亲手给关家人验尸的仵作带了回来,皇上可要亲自问问话?”
“是吗?”皇上看向陈溪南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
“快传!”
皇帝话音刚落,皇后就又朝殿外使了个眼色。
但羽蘅还没说话,杜唯则却忽然晃了两晃往后一倒。
幸好被叶达辰接住了。
羽蘅赶紧过去把了把脉,“二伯,你怎么样?”
杜唯则轻轻摇头,“没什么,最近旧伤复发,没有跟你说,我府上还有药,派人送来就行。 @ ”
羽蘅转头对皇帝道,“皇上,侯爷内伤时有发作,必须马上吃药才能压制住,能不能先取府上的药来应应急?”
皇帝点头答应了,陈溪南却冷笑了一声。
“郡主,刚才我进宫可是受了好一番盘查,连我带的包袱都被打开翻了个底朝天,这药说不好能不能拿进来呢!”
给我小鞋穿还指望我不说出来。
?
你想得美!
皇帝闻言也沉了脸色,“简茂,让李执亲自去带人进来,朕看谁敢拦!”
简茂答应着下去了。
羽蘅见状才又重新说回仵作这件事。
“皇上,其实不需要传唤,臣女已经将仵作带来了。殷问雁,还不向皇上说明实情吗?”
陈溪南身后的侍女闻声上前几步,来到御座下稳稳行跪拜大礼。
“民女殷问雁,乃是陵岛镇的仵作,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啊!
满殿的大臣全都惊讶不已,连皇帝都张大了嘴。
这个仵作居然是女子?
皇后更是恨不得当场就把茶盏摔了!
杜羽蘅居然千里迢迢带证人回来了?!
“你真是,陵岛镇的仵作?关家人被灭口,是你验的尸?”皇帝仍觉得不可置信。
殷问雁微微抬头,语气不疾不徐,完全没有第一次见圣颜的紧张害怕,沉静开口。
“回皇上,关氏一家六口,全都死于当晚子时三刻,凶手先吹入***迷倒关家及附近的几户人家,然后进门直取关家人的性命。”
“他们六人身上的伤口都是一样,全在颈项,长三寸,深一寸,伤口细窄而深,显是匕首,确保割喉而致死,且六人死亡时间一致,说明凶手并没有别的意图。”
“凶手先杀人,而后才在关家翻找,所有的地方全都找遍,凶手才趁夜离开。”
“这种手法绝对不会是江洋大盗,江洋大盗不会用***,反而闯进去持刀胁迫,绑缚众人,逼问财宝藏匿之处,若是取得钱财,多半不会杀人,以免被抓以后罪孽太深。更有一点,江洋大盗多是用大刀和长剑,小小的匕首,无益于威慑。 @ ”
殷问雁的话就像她的性子一样冷而淡,但众人却不再怀疑她的身份。
因为只有出色的仵作,才能说得这么清晰明了,不多一句废话,不少一个重点。
皇帝点点头,威严沉声道,“当地县令真的不许你再查下去,不听你的验尸结果?”
“是,刚才郡主所言不假。”
皇后暗暗和秦桓交换了一个眼色,开口道,“这位殷姑娘,似乎对仵作之事很了解,但何以见得就是真的呢?就像这本户籍本,无法断定真假啊。”
羽蘅毫不意外,抬头微笑道,“皇后娘娘是想说,要派人去陵岛镇当地核实吗?当然可以,但是臣女估计,等人真到了那里,恐怕会像并州一样,什么都发现不了了。”
皇后的笑容一僵,“怎么会呢?真相就是真相,难道还会变吗?”
“谁知道呢?关月柔以自己的死污蔑睿王,结果她所说的一切都被抹掉了,连她一家在并州生活过的痕迹都不见了。”
羽蘅笑得得体,眼中却又冷又讽,皇后闻言如突然被刺,一下开不得口了。
羽蘅转头对殷问雁道,“殷姑娘,你的冤屈可以跟皇上说说,皇上天纵英明,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皇帝闻言也道,“还有什么内情,一并说来。”
殷问雁重新伏下身去,再度开口,声音却带了丝丝明显的颤抖。
“启禀皇上,民女之所以对关家一事这么用心,的确另有一层关系。民女与关月柔自幼相识,曾经颇为要好,因她全家搬去并州,这才远了音信,后来民女听说她嫁了人,生了孩子,以为她在并州生活得很好,哪知她全家上月忽然又搬了回来,且不许民女多问关月柔的事,臣女才多了一份疑心。”
“等到关家人一夜全被灭了口,臣女自然更要认真几分,想找到真凶,但县令三要求民女尽早把关家人下葬,民女始终阳奉阴违。县太爷见民女查得太多,就……就派衙役半夜到我家放了火……”
殷问雁猛地抬起头来,满面泪痕,望着皇帝的眼。
神如同灼烧的火焰,声音里也满是悲愤。
“皇上!民女的父亲年老体弱,活活烧死了!要不是陈姑娘相救,民女也已经没命了!求皇上为民女做主,为民女的父亲讨一个公道!”
大殿为之一静,皇帝和很多大臣骤然一愣,脸上都颇为动容。
虽然这些事都是以前时常听说的,但如今被一个弱女子当面哭诉,这种冲击感尤为深重。
皇帝沉沉点头,“你放心,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秦桓铁青着脸色拱手道,“皇上,这个女子到底是谁,她所说是不是真的,都还有待调查核实。再说她现在只是平民,民告官,可是要先受罚的。”
殷问雁立刻道,“臣女愿意受罚!只要能报我父亲的仇,民女什么都愿意做!”
羽蘅也讥讽开口,“秦相有此顾虑也是情理之中,如果我没记错,陵岛镇所在的闽州府可是秦氏发源之地,恐怕整个闽州地面上的官员都是听命于秦家的吧。@·无错首发~~”
此言一出,众人又都心下巨震。
杜羽蘅居然直接和秦家对上了!
当着秦桓和皇后说出这种话,她难道不要命了吗?
秦桓的脸都扭曲起来,不可置信地望过来。
“郡主慎言!后宫女子尚且不可干预朝政,更何况你这个干孙女!你难道失心疯了吗,竟敢当众对一品大员不敬!”
“敬与不敬,是靠品德举止!难道一品大员做错了事就不能说了?我虽只是个小女子,但有些话也不吐不快!”
羽蘅毫不退缩,但她所说的,都是大家早就在心里认可的,因此很快就有人出言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