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蘅亮了玉牌,很顺利就进了宫,慈宁殿外守着的小宫女很殷勤地进去禀报,羽蘅听见殿内说话声才知道有人来看太后。
可是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太后叫进。
羽蘅低着头进了暖阁,余光瞥见皇帝坐在下头,旁边另有一位没见过的宫妃。
太后道,“石太医伺候得也很周到,但哀家还是让你瞧瞧放心。”
当着皇帝的面,羽蘅不能放肆,跪下认真把脉。
皇帝笑道,“陈御医过两日就回来当值了,太后用惯了的人。”
“算了,陈御医也老了,一把老骨头,何苦让他天天提心吊胆的。石御医也挺好。”
皇帝不再说话,心知太后体谅太医是假,要换一换身边的人才是真。
羽蘅道,“太后好得差不多了,不过肝火有点旺,还是少生气为好。”
太后轻轻白了她一眼,哪会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呢?
那位宫妃笑道,“可不是嘛,这天下就只有太后最尊贵,谁也比不过您去,旁人谁值得让您生气的?”
太后的脸色好看了些,“也就你天天哄着哀家开心,往后哀家就指着你多活几年了。”
“哎哟,那可敢情好,臣妾要是有这功德,也不枉太后疼我一场。一会儿端王来看您,臣妾得让他多讨几个金稞子。”
原来是端王的母亲,明妃。
大年初一,皇帝带着明妃来看太后,看来是真的责怪皇后治下不力了。
有明妃在这里逗趣,太后很是笑了一会儿,可是没一会儿又正色道,“东北那边是个什么状况,有消息了吗?”
“年前发了战报说胜了,叶修安也率大军到了,太后不必太过忧心。”
太后叹了一口气,“不是哀家一把年纪还要过问朝政大事,实在是时隔三十年再起战事,哀家这心里老是悬着,就怕见了你父皇不好交代……”
“太后多虑了,大晏国泰民安,江山永固,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样说,皇帝到底坐不下去了,没一会儿就告辞走了,明妃也一起走了。
羽蘅借这个机会彻底地检查了一下太后的身体,又改了下明日的方子,这才准备出宫。
可刚出慈宁宫,就被人堵住了。
明妃带着人正等在出宫的必经之路上。
她看见羽蘅微微一笑,“永安郡主可有空陪本宫走一走?”
明多岁的年纪,并不年轻了,也是,端王都三。
可明妃很有亲和力,脸上总是笑眯眯的,从刚才和太后逗乐也能看出来是个很风趣的人。@
但羽蘅并不敢因此觉得她好接近,在这宫里生活了一辈子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人精。
羽蘅落后明妃一步,恭恭敬敬地陪她散步。
或是甬道,或是小花园,明妃散步的路径总是安静狭窄,多一个人都会被瞧见。
“永安郡主芳龄几何?”
“回明妃娘娘,臣女今年”
“你认识本宫?”
“端王的母妃,自然认得。”
明妃脚步一顿,转头看羽蘅,“要是别人这么说,本宫就信了,可是你刚刚从江陵到京城……”
羽蘅心中一凛,明妃继续往前走了。
“不过你的来历,本宫也知道,就连你帮过谁,以后要做什么,本宫也知道。”
羽蘅屏声静气,不敢说话。
“应该这么说,恐怕这宫里,没人不知道。”
“臣女……”
“郡主昨日能扭转乾坤,本宫就知道郡主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应该明白,孤木不成林。端王敬仰柳家高德,本宫也愿意施以援手,这话希望郡主记住。”
羽蘅沉默点头,明妃这话说得更像施恩。@*~~
“本宫总有预感,等北方战事结。
束,朝堂会变天。郡主,祈祷叶将军得胜还朝吧。”
明妃说完这几句话就回宫了,羽蘅坐上回家的马车才真正放下了心。
夕扉园里,芸娘带着所有丫鬟一起清点今日的礼品,羽蘅坐在一旁狼吞虎咽,完全没有当郡主的自觉。
“我的小姐,你慢着点吧!”
羽蘅又塞了一块糕点,“伺候这些贵人可真麻烦,连顿好饭都吃不上。”
念如端走羽蘅面前的糕点,从小厨房里端来一碗粥,“一直温着的,知道小姐在外头吃不好。”
辛柳一边将东西登记在册,一边对羽蘅道,“刚才皇后娘娘又派人送东西来了,是送给四小姐的。”
“送给羽然的?”
“是啊,皇后派来的嬷嬷说,上次皇后见了四小姐很喜欢,特意赏赐几匹缎子和首饰。”
羽蘅喝粥的手慢了下来,皇后娘娘可真有意思。
早上送一趟给三小姐,下午送一趟给四小姐,明明可以一趟办了的事非要分做两次,恐怕就是为了特意表示对羽然的青眼吧。
这是对付自己不成,所以故意扶持自己的敌人了?
芸娘又担忧起来,“小姐,皇后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皇后的深意我哪里能猜到,不过从前天一事就能看出来,皇后心机深沉超出常人,咱们多加几倍小心都不够。”
小澜看着手里的东西,“那这些东西咱们还收着吗?会不会也下了毒啊?”
辛柳也道,“我把皇后送的单独放起来吧。”
羽蘅轻轻一笑,“小澜,你别把东珠和簪子吃进肚子里,我想应该没事儿。”
大年初三,黑山嘴。
羌羯人的进攻如预料之中到来,但没预料到的,是攻势之猛烈。
他们不知用什么办法,绕过了黑山嘴前的哨兵,直接扑到了城门上,当时天刚破晓,四周全是黑蒙蒙一片,虽然有值夜的兵卒,但大批的人马都还没醒来。
破败的城墙和城门上响起震天的喊杀声,值夜的兵卒反应很快,立刻上去厮杀,但无奈人数差距太大,不一会就抵挡不住了。
哨兵吹响刺耳的冲锋号角,离城门最近的马旭部队最先到达战场,虽然头发衣服都还乱糟糟的,但马旭却很有斗志,嘴角溢出嗜血的微笑。
“儿郎们!立功的机会来了!给我杀啊!”
几千人迅速投入战场,羌羯人进攻之势成功被堵,马旭在人群中越杀越兴奋,刀口卷刃,浑身是血,却丝毫不能阻止他攻势更猛。 _o_m
就在他以为胜利即将在望,他又立了一大功时,哨兵却急急向他报告,“马将军!我们就快守不住了!”
“什么?我们明明占优势!”
“马将军!你看城墙!”
马旭抬头一看,果然城墙上已经出现了羌羯人的身影,自己的人马苦苦抵抗但明显抵挡不住。
“这怎么可能!”
“马将军!羌羯人源源不断,他们还在往这里赶,而且他们的斗志更旺……”
“啊!……”马旭突然大叫一声,捂住手臂,原来是背后有人偷袭了他。
马旭回头一看,是一个他刚刚砍倒的羌羯人,一条胳膊都被马旭砍断了,可是他艰难地站起来,用另一条胳膊砍了马旭一刀。
“额……啊……”马旭怒极,战局失利的气愤混着被偷袭的愤怒,化作了用尽全力的一刀狠狠朝羌羯人砍去。
羌羯人应声倒地,却是嘴角带笑,睁着迷蒙的眼睛瞪着天气含混不清地说了句什么,才断了气。
马旭环顾四周,其他羌羯人都是如此视死如归。
“其他营的人呢?其他将军呢?”
哨兵有些发抖,“他们离得比较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
“还不快去催!黑山嘴失守你担。
待得起吗?!”
哨兵连滚带爬地赶去催促其他各营。
马旭望着周围源源不断涌来,倒下又站起来的羌羯人,终于收起了之前的轻视之心,大喝一声道,“兄弟们给我守住!援军马上就来了!”
反复麻木的抬手击杀之间,天渐渐亮了。
很快就有其他将军带领人马赶来支援,但马旭并未感到压力减轻,这些羌羯人仿佛真是铁打的身子,不到身首分离或是血尽而亡,绝不肯彻底倒下,往往被打倒了又起来偷袭。反观自己这方,士兵们被这不畏死的拼命吓住,反倒缩手缩脚的。 _o_m
马旭问旁边的将军,“其他人呢?田杉带的人呢?”
“田将军好像带队往城外去了!”
马旭挣扎着爬上城楼,顺手彻底结果了几个羌羯人,才看到城墙外侧,田杉也正带着人努力消灭羌羯人,只可惜田杉的人不够多,面对羌羯大军也仅仅只是苦苦支撑。
正当马旭想问沈登、杜唯则、谢勤这些人在哪儿时,突然有士兵指着远方惊恐道,“羌羯人……羌羯人……好多羌羯人……他们又来了!”
马旭使劲眺望,但血糊住了眼睛看不清,只能看到远远一片人马又来了。
马旭只好咬紧牙关大喝道,“顶住!死都要顶住!”说完又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可是意想之中的更猛烈攻势没有到来,反而是城外爆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
突然间城门大开,一队人马跃了进来,领头的这个人身手利落,长刀所指之处,羌羯人一一倒地再无生还,不过一会儿,攻进城来的羌羯人就全都死光了。
所有士兵齐声呐喊,马旭这才看清带队进来的这个人,正是杜唯则。
杜唯则端坐在马上,手握长刀,严肃凛然。他身上虽然也有血迹脏污,但镇定自如,丝毫没有马旭等人的狼狈萎靡。
他拱手道,“照叶大将军的指令,我已带人截断了羌羯军的来路,除逃走的人外,其他羌羯人都已被杀,现在沈守备带人在前方扎营防守,各位可以休息一下了,等会到叶大将军营地商议对策。”
说完他带队继续穿城而过,显然回去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