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不跟杜家人在一起倒无所谓,但如果真能去边关历练,将自己这一身本领施展出来,凭本事立军功做***,这才不枉此生。
不过此时,杜唯则倒有另外一重考虑。
“湖广文官现在都听你的,我在这里做武官不好吗?为什么要让我去边关,难道你连边疆都想吃下去?”
叶修安忽然哈哈大笑,“杜大哥,我又不是章启峦和秦氏家族的那些人,我要那么大的势力范围做什么?我只是爱惜杜大哥的才华,不忍心朝廷损失一员将才。再说了,边关真的很苦,远不如江夏舒服。”
“我自幼学武读兵书,难道为的是守在温柔乡里吗?自然是要保家卫国的!”
“好!那就一言为定!等回京以后,我会帮你留意的。”
叶修安回到江陵的那天就召集了附近的官员宣读圣旨,杜唯华也在其中。
四品以上直接回老家,四品以下降级换县试用,再有疏忽一律回老家,新官员很快就会到任。
湖广地面上,唯独只有杜唯华的知县没有动。
衙门大堂里一片喊冤哭嚎之声,人人都自比窦娥,就差一死以正名节了。 @
叶修安冷笑三声,高声道,“真当皇上不知道你们的底细吗!整个湖广地界自成一统多少年了,现在只杀了一个章启峦已经算便宜你们了!再有觉得自己冤屈的,本官正好有空,不介意仔细查一查到底有什么冤屈!”
这话一出,底下瞬间鸦雀无声。撞墙的、伏地的、上吊的都纷纷收了眼泪,若无其事地排着队退了下去。
这前后变脸的泰然惊得叶达辰掉了下巴。
新任官员陆续到任,有叶修安坐镇,交接进行得很顺利,只有杜唯华坐立难安。
昔日同事都在卷铺盖了,就他的知县还好好的,别人当然会起疑了!流言蜚语不绝于耳,人人都对他指指点点,杜唯华想象着自己这么多年的事在别人嘴里品味来品味去,实在等不下去了。
他几次来找叶修安问升京官的事,叶修安都安抚他道,“如今官员交接,正是最忙的时候,现在升你太显眼了,不如缓一缓,等以前的官员都走了,你入京就没人在意了。”
杜唯华只好揣着叶修安的话回去汇报了。
他哪里知道叶修安之所以没有请旨,是因为没有得到杜羽蘅愿意入京的准话。
本来调杜唯华入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杜羽蘅也名正言顺地进京,不然谁管他呀?
可是这杜羽蘅怎么迟迟不给个回复呢?
叶修安也想不通为什么,这次回来杜羽蘅对他冷淡了许多,就算来检查身体也是开完方子就走,生怕多呆一刻钟,好几次叶修安主动找她搭话,她也爱答不理的,把叶修安懵得彻彻底底。
到底发生什么了?
这一日羽蘅又来诊脉,叶修安虚弱地躺在床上,头疼心疼胃也疼,“哎哟,怎么觉得好冷啊,是不是我最近太累了,病又复发了?”
羽蘅将三指按在叶修安手腕上,过了会儿冷冷道,“入夏还冷,大概是脑子糊涂了,这病我治不了,公子好自为之。”说罢起身就要走。
叶修安一个翻身就下床来,伸手拉住了羽蘅的袖子。
“羽蘅,你别生气,是我胡闹了。我回来还没有好好跟你说过话,听说你被济民堂的其他管事刁难了?”
羽蘅的气顺了顺,“刁难我的人被我气跑了,如今整个济民堂要听我的。”
“哈哈,我就知道没人难得住你!等到了京城,你肯定会比现在更厉害,那些大家闺秀们跟你一比就像外面的小花一样,下场雨就碎了……”
叶修安为了羽蘅开心,羽蘅心中却高兴不起来。
上次经柳芜提醒,羽蘅也发现自己和叶修安之间太过亲近了。
可男女之情本不在自己的计划之内,要。
是让叶修安会错意就不好了,也许以后还是客气疏离些好。
“京城我现在不想去,我刚接手济民堂,还有很多事要做,恐怕不能分身。我父亲那边,随便你怎么处理,如果他要升京官,我也会想法子不去的。”
叶修安的笑容僵在脸上,第一次心里有些慌了。
羽蘅以前就算冷言冷语,也都是为了自己好,从来没有这么冷淡过!
难道自己离开一月,她真的改了性子?
“羽蘅,除了济民堂,还发生了什么事吗?是不是秦松立又来骚扰你了?”
“没有,他没有来骚扰我,什么都没有发生,不去京城是我自己的主意。你现在身子大好,已经不需要我再跟在身边了,从前在李家镇我欠你的,也全都还清了。”
“羽蘅!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啊!”
“叶大人还是叫我杜姑娘比较好……”
“羽蘅!……”
叶修安急得纠缠,羽蘅却心下发狠,不肯再施善意。 _o_m
两下拉扯之间,忽然有一张纸条从羽蘅的袖子里掉了出来。
叶修安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那张纸条顺势在他手里展开。
上面写的正是赵阙留下的那首诗。
红柳碧花铜黄映,
杜仲寄生菟丝中。
东风南转池幽景,
惜潇夜烦几时明。
叶修安心下巨震,顾不得再跟羽蘅争吵,捧着那张纸条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却越看越惊。
“羽蘅!这,这首诗是哪里来的?”
羽蘅也心道不好,自从她知道这首诗背后的意义后,就把这张纸条带在身边,时常拿出来看看,这会儿这么巧就掉出来了。
“这是济民堂前任掌门留下来的诗。”
“济民堂的掌门……他是谁?他怎么会知道我娘的事情?”
什么?这诗里还有叶修安的娘?
这下羽蘅也惊诧起来,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叶修安居然能看懂这首诗。
“这首诗跟你娘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并不知道她是谁吗?”
叶修安一把攥住羽蘅的手,“我这次回京求了皇上爹,他准我去看了我娘生前住过的地方……那个小院地处皇宫东南,就叫池幽,院子里有一株红柳,柳树上挂着一块碧玉雕成的玉兰花,玉兰花旁就是我娘的梳妆镜,和这首诗里写的一模一样!羽蘅!济民堂前任掌门是谁,他一定知道我娘的事!”
羽蘅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你看清楚了?真的没有弄错?”
“我在池幽院里待了一个多时辰,那里的一草一木我都刻在脑子里了,绝对不会有错!你,你等着,我拿给你看!”
叶修安急忙奔回内堂拿出一卷画。
“你看!这是我怕忘记,当晚画出来的。羽蘅你细看!所有的细节都一模一样!”
羽蘅俯身端详,果然画中景致和诗中写得全然一致,再加上叶修安的娘生活在宫中,而赵阙生前也是***入宫,两相对照之间,的确很难不让人多想。
难道赵阙真的认识叶修安的娘吗?那是机缘巧合还是故意为之?他留下这首描写池幽院的诗又是什么用意呢?!
混沌凌乱之中,突然一道闪电劈下,羽蘅陡然想起了什么。
“修安,前任掌门已经死了,不过也许还有一个人知道内情!”
羽蘅快马回府进了夕扉园,派人跟杜家人说了一声要带母亲出去逛逛散散心,直接就把柳芜带出来了。
进陆宅的时候柳芜还满心疑惑,这着急忙慌的是要干什么?
可是羽蘅将那首诗和那副画摆在了柳芜的面前。
“母亲,你曾经说过,叶修安长得像你的一位故交,请问母亲,那人是谁?”
柳芜的眼光瞬间就被那副画吸引住了,她伸手轻轻。
抚摸池幽院的牌匾,那株挺拔的红柳,那朵碧玉雕成的玉兰花,泣不成声。
“这,这,这是哪儿来的?”
叶修安将这次在皇宫的经过讲了,羽蘅也把这诗的来历说了,连同诗画相合之处也交代得十分清楚。
柳芜抬起泪眼,又仔细端详叶修安,终于开口问道,“你,你今年多大?”
“夫人,我今年十八,生在十月。”
柳芜点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
“是,是,对得上,对得上,你居然是碧潇的儿子!”
“碧潇……那是我娘的名字吗?夫人,求你告诉我,我母亲到底是谁?夫人,我求求你!夫人……”
叶修安撩袍跪倒,砰砰磕头,一连磕了十几个都不起来,大有柳芜不答应就磕下去之势。 无错更新@
柳芜连忙去拦,“好孩子,你不要这样!你快起来,我说,我都告诉你!”
叶修安这才起身坐在柳芜身前,眼巴巴看着柳芜。
柳芜又抚了抚那副画道,“你娘姓姜,闺名姜碧潇,是我的至交好友。碧潇姿容绝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难得性情洒脱大气,正像她的名字一样潇洒飘逸,因此十三四岁就已名满京城,人人都知道姜家的小姐不同凡响。”
柳芜想起往事,脸上微微含笑,“我遇到她时,还是京城柳氏的大小姐,凭着先祖的高德也有几分好名声。我和碧潇一见如故,拜了金兰姐妹,说好不论出身贵贱官位高低,只叙姐妹之情。那时我们总在一起读书写字,谈天说地,碧潇尤爱读书,每每涉四书历史典故,我总是辩不过她,时常打趣她说,她要是生为男儿身,恐怕早就考取了功名,入朝为官了……”
“那,后来我娘怎么会被选入宫呢?”叶修安急道。
柳芜的笑容淡了下去,“你娘不是被选入宫的。按律,她没有资格入宫侍奉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