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钰仁在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逃后,死的干脆利落。虽然在得知季钰仁就是隐于背后的罪魁祸首洛云先生时,最后的手足之情便不复存在。
但此时眼睁睁看着季钰仁死在自己面前,季凌云心中却并非只是大仇得报后的痛快。
他心情复杂的看着有人上前探了探季钰仁的鼻息和心脉,而后对元和帝点头。
他侧目,看着季凌云用以自尽的那支簪子。簪子虽然华贵却已是许多年前的旧制式,但看得出是被人精心收好的,弯月形簪尾上的翡翠尚还如旧。
如妃一向沉得住气,否则也不会隐忍这么多年骗过了所有人。然而此刻她却好似天塌了一样,如同一个疯子般叫骂道:“皇上,你看见了吗,你又害死了一个自己的孩子!从大皇子开始,一个一个,你的皇子都死在了你的前面,你看到了吗?这是报应,是报应啊!”
如妃已经状若疯癫,口出不逊,百官听得战战兢兢,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福安忙冲压着如妃的两人使了个眼色,二人便捂住她的嘴将人往外拖走。
经过季钰仁的尸身前时,不知如妃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束缚扑了过去。如妃抱着季钰仁的尸身又哭又笑,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一饮而尽。
谁也没料到她竟早有准备,猝不及防竟眼睁睁看着她服毒自尽。那毒药发作的极快,眨眼间如妃面上便覆上了一层青色。
她坐立不住匍匐在地,一双眼睛却满是怨毒的看着元和帝道:“这毒药妾身本是给皇上准备的,如今倒用在妾身自己身上。皇上,你心里应该清楚,这毒药给谁喝都不冤枉,你与妾身又有什么分别呢?”
她唇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目光扫过季凌云,竟笑了出来。鲜血从口中涌出,她被呛得边咳边道:“皇上,妾身就先、先下去了,妾身……在十八层地狱等着你……”
咳嗽声渐弱,然而她至死唇边都维持着那诡异的笑容。
元和帝病容憔悴,面上喜怒难辨,他的目光从如妃身上收回来,转身往内殿走去。然而才一脚跨进,身子便倒了下去。
“皇上!”
“父皇!”
听着外头从清冷到喧嚣,再从喧嚣沉寂下来,白嫣然坐立难安。古方带着府中其他近卫在王府门口严阵以待,连岳和单兴则就守在她的院中,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白嫣然猛地站了起来望过去,就见阿五匆匆进来道:“王妃,宫里派人来接你了。”
仍是宫里的马车,但来接人的都是生面孔,虽做公公打扮,瞧着却不想寻常的宫人。古方想要跟上来,却被挡住了,阿五忙上前对古方道:“古统领放心,不会有事的。宫里的局势稳定,逆贼宁王及其党羽尽数俘诛,皇上已经传位与王爷,眼下王妃进宫是有要事。”
古方察觉到这几个宫人虽其貌不扬,却个个身手不凡,甚至可能在自己之上。再看阿五的态度,心下了然这几人的身份,便也不再坚持。
白嫣然在马车里听着阿五所言,一颗心方才落地。然而待听到“皇上已经传位与王爷”,心中却又升起不安来。
一路上白嫣然都莫名心慌意乱,进了宫见到四处的血迹与未来得及处理的尸身,她突然切实的体会到这里方才发生过何其惨烈的宫变。
皇位向来来之不易,大多是踩着尸山血海走上去的。而眼下,季凌云已经被身不由己推到了那个皇位上。
诺大的皇宫不见几个宫人,往来都是身穿铠甲的士兵,许多人的身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
齐昌平和汪许亲自守在德尚殿门前,见了白嫣然便都抱拳行礼。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白嫣然对二人点了点头,便随着宫人走了进去。
今日的德尚殿中俱是生面孔,个个垂眸敛目好似石像一般。到了内殿门前阿五与那几个宫人便不进去了,退到一旁也成了几尊石像。
白嫣然进了内殿,福安见了她行了一礼便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白嫣然有些错愕,见里间的门留了一丝缝隙,正犹豫是否要推门而入,就听里头传出元和帝的声音。
“朕当年给你拟订的封号为‘安’字,你应当清楚是什么意思。
你与太子是同胞兄弟,都是皇后所出的嫡子,你是太子左膀右臂,却也可能是背后的刀。可朕没想到,终究太子死了,是你要坐上皇位。”
季凌云沉声答道:“儿臣非帝王之才,父皇应当为清楚。”
元和帝叹道:“是啊,太子是朕自小悉心栽培的储君,是最合适的继位人选。可造化弄人,朕算计了半辈子,却也被人算计了半辈子。
到头来,竟险些让皇位空悬。或许如妃说得对,朕的确是遭了报应。”
季凌云忍不住说道:“儿臣无心皇位,太子妃腹中乃是皇兄的遗孤,若是个小世子,该比儿臣更合适。”
元和帝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可若太子妃诞下个女儿呢?况且朕也等不到那一日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朕的圣旨已下,就绝无收回的可能。”
季凌云嘴唇微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不等他说话,元和帝已经又道:“朕都替你筹谋妥当,安王妃的确可堪皇后之位,但到底家世薄弱。你登基后需拉拢左右丞相,立其二女为嫔妃,左相之女为尊,可为贵妃。”
外头的白嫣然心头一紧,屋中的季凌云则猛地抬头道:“父皇!”
元和帝目光沉沉看着他,却见季凌云并无半分退让之意。须臾,他收回目光,突然说道:“你可知太子之上岚贵妃也曾诞下一子,是朕的皇长子。岚贵妃有身孕时朕还未登基,那时朕曾对这个孩子欣喜期盼,早早便替他取名威隆。”
顿了顿,元和帝道:“可朕登基之后,这个孩子死了。”
此时季凌云自然清楚,岚贵妃疑心是皇后为争太子之位下的毒手,所以后来不惜狸猫换太子,抛弃亲生女儿也要用建王与皇后争太子之位。
元和帝看了他一眼,说道:“宫中人人都说是皇后为了太子之位暗害大皇子,岚贵妃哭着跪在雨中求我严查此事,严惩真凶。可朕知道,皇后其实是冤枉。”
季凌云闻言大为诧异,因此大皇子之死的确是皇兄获利最多,甚至就连他都曾怀疑过此事。但父皇一向不喜母后,怎会如此相信母后的清白?
元和帝闭了闭眼,哑声道:“因为是我,是我让人给威隆下了毒。”
屋里屋外的季凌云和白嫣然同样不可置信,季凌云更是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
他根本无法接受,如妃临死之前的癫狂之语涌上心头,他想起那句“从大皇子开始,一个一个,你的皇子都死在了你的前面”,竟从心底生出一股冷意。
“父皇,为什么?”
元和帝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混沌,他喃喃道:“这句话,当年我也曾问过我的父皇。人人都说朕的皇位来历不明,也有人说朕是捡了个皇位,但其实直到登基前夜朕也是这么以为的。”
二十多年前的那天,元和帝同样忐忑不安的站在德尚殿中,面前是他已经垂垂老矣的父皇。
直到那日他才知道,原来三位皇兄的死背后都有父皇的推波助澜。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顺利登基。
“众皇子争夺皇位,将朝堂搅成了一滩浑水。父皇眼睁睁看着皇子们明争暗斗,血流成河。无论哪个皇子登基,都会让本就盘根错节的朝堂更加错综复杂。
唯有另辟蹊径,方能开出一条新路来,否则待到君不君臣不臣之日,大黎的万里江山就要毁于一旦了。”
元和帝看着季凌云,沉声道:“正是因此如此,所以朕不愿再重蹈覆辙。朕亏欠岚贵妃的,却不能让威隆成为太子的阻碍。朕纵容季司宏是为了磨砺太子,也是对岚贵妃的补偿。
当年岚贵妃产下一位公主,欲狸猫换太子,朕便遂了她的心意。朕扶持季司宏,正好给有异心之人可趁之机,才能让太子名正言顺除去隐患。”
即便是中毒之前元和帝也已经是用汤药吊着命,如今更是已经彻底药石枉然,油尽灯枯。他说了这么多话,已然觉得累极了,他虚弱的看着季凌云,好似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朕知道你的性子素来不喜拘束,也知道你对安王妃情深义重。但凌云,你既生在皇家,便注定要比寻常人背负更多。
事到如今,大黎江山,都压在你身上,你怎能任性而为!”
白嫣然的一颗心紧紧揪着,她此时明白过来,接自己进宫的是元和帝,他是想要自己听到这番话。他在说服季凌云,也在逼迫自己。
儿女私情,在江山大义面前显得多少渺小又那么遥不可及。
里间寂静良久,再度传出季凌云的声音,他轻声道:“儿臣明白父皇的一片苦心,可从祖父开始,历经父皇半生,到了儿臣此处,却还要背负这些,父皇当真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吗?”
元和帝安详的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好似已经沉沉睡去。季凌云缓缓跪下,叩首,说道:“儿臣会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对守护我大黎的万里江山。但请父皇恕罪,儿臣不能遵旨。”
外头的福安突然脚步匆匆推门而入,他急急奔进了里间,片刻后,带着哭腔的声音扬声道:“皇上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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