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片漆黑,外头天色将明未明,依稀有脚步声走动,已经有起的早的丫头们忙活了。
白嫣然被季凌云揽在怀中,只觉全身气血翻涌,好似一块烧红的烙铁。恍惚间有什么东西凑到了唇边,温热的液体喂了进来,被她迫不及待的吞咽下去。
恍若久旱逢甘露,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骤然放松,让心神恍惚的白嫣然找回了些许清明。但还不够,远远不够,她还想要更多,更多……
她喉咙中发出难耐的呻今,喃喃道:“给我、快给我……”
季凌云凑在她的耳边“嘘”了一声,白嫣然猛地清醒过来。
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多,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大都已经起来。更不说皇后派来的两位姑姑,若是惊动了她们,后果不堪设想。
白嫣然死死咬着下唇,将呻今压抑在自己的唇齿之间。此刻她根本察觉不到痛楚,不知不觉间已经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季凌云却好似感应到了什么,用自己的手指将她的唇瓣解救出来。白嫣然恍然未觉,仍恶狠狠的咬紧牙关,血腥味很快弥漫在口中。
外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有脚步声在里间门外驻足。季凌云紧紧搂着怀中的白嫣然,直到脚步声远去又出了门,而后是萱蕊姑姑的声音道:“王妃大约还没起身,你们先下去候着吧。”
季凌云方才松了口气,怀中的白嫣然却猛地一挣,季凌云一时不妨向后倒去,后脑撞在窗柱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外头的萱蕊姑姑顿住了脚步,又转身往回走来。
眼前一阵发黑过后,季凌云发觉怀中的白嫣然已经再度昏睡过去了。正松了口气,就听外间的门又被人推开,且这次脚步并未停歇直直往里间走来。
萱蕊姑姑悄无声息的推开了里间的门,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后问道:“王妃可是已经醒了?”
房中并未传来白嫣然的声音,她走近才见床上的人仍在熟睡,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一怔,只当是自己听错了。正要退出去,却见后窗开着一条缝,明明昨夜临走前她亲手将所有窗都关好的。
季凌云原本是不该犯这样的错误的,只是他临走时眼前阵阵发晕,方才留下了这一点破绽。
好不容易未惊动其他人回到了吟风轩,古方见他面色不对忙迎了上去,季凌云却摆了摆手,径自回房躺在了床上。
一瞬间眼前犹如斗转星移,无数画面蜂蛹袭来,季凌云在这些画面中看到了白嫣然。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似曾相识,却又不知为何处处透着古怪。
直到他在镜中看到自己,却是一只被白嫣然抱在怀中的猫,这才发觉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好似大梦一场,季凌云以为自己只是沉沉一觉,但再醒来时却发现床边围着一群人,竟还有愁眉不展的皇兄。
见他醒来季承煜眉头微展,一旁的韩大夫和胡太医都松了口气。见季凌云回不过神来,古方开口道:“那日主子回来便无故昏睡,这一睡就是三日。韩大夫和胡太医都瞧不出是什么病症,这才惊动了太子殿下。”
季凌云这才知道自己一睡就是三日,怪不得觉得腹中饥饿。但眼下也顾不得这些了,他对季承煜道:“皇兄不必担忧,我不过是阴差阳错记起了从前之事。当日我之所以莽撞落入廖广天的陷阱,是因为我无意间发现了浮生散的秘密。”
当日听闻季凌云出事前的前因后果,季承煜便心中生疑。季凌云虽看似肆无忌惮,实则行事极有分寸,素来不会让自己陷入两难之地。
尤其当时他人并不在京城,孤立无援,万万不该莽撞行事。但古方知道的并不多,季凌云回来后失了忆,真相才掩藏至今。
季凌云正色道:“当日廖广天为了诱我落入圈套,将我引至一处暗桩没,却被我无意间听到关于浮生散的秘密。
原来浮生散源于一种名为洛云花的奇花,此花乃是数百年前就已灭绝,却不知那位洛云先生从何处寻来的。
洛云花原是取其花瓣入药,同麻沸散一般作止痛之用。可后来被洛云先生发觉其根茎效果更甚,可让人醉生梦死,且极易成瘾。”
季承煜听到此处已然明了,道:“所以廖广天手中根本没有浮生散,他的浮生散都是从洛云先生手中得来,所以他才对这位来历不明的洛云先生这般器重。”
季凌云点头道:“正是如此,但廖广天也不是吃素的,一直在往洛云先生身边安插细作,想要探听出洛云花的下落,却始终未能成功。
且这位洛云先生可当真不是个泛泛之辈,当初挑选廖广天未能南阳总督之位时出手,而廖广天利用浮生散控制了人心,却也怕引发动荡。
又是这位洛云先生献计,让廖广天散播天神庇佑之人这等歪理邪说迷惑人心。且廖广天还利用这套说辞,暗中建立了一个忠心于他的邪教组织。”
南阳如今已经是廖广天的一言堂,但他显然并不满足于此,这些年来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渗透进京城。而这样常年在外的细作极易被环境影响,且也怕暴露出他的身份。
而这样的邪教组织显然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从当初刺杀宋时阳的女刺客便可见一斑。一条鲜活的人命不但不畏死,反而为自己即将去往极乐世界而沾沾自喜。
当真是好狠毒的手段!
廖广天的狼子野心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眼下却仍然没有直接的证据。
季承煜面色阴沉道:“此次你在南阳出事,朝廷给廖广天下了旨意。但廖广天称病拒不来京,只推了几个替罪羊出来顶罪。父皇震怒,待送走南容使臣,恐怕就要对南省发难了。”
季凌云掉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朝中如今不知多少人已经被廖广天买通,贸然发难,恐怕朝廷会腹背受敌。”
季承煜却并未多解释,只沉沉看了他一眼。季凌云从这一眼中看出了些让人心惊的意味,却顾忌着韩大夫和胡太医不好多问。
季承煜只道:“那位关妈妈倒并未服用浮生散,但阎罗官什么手段都上了,却还是什么都不肯交代,眼下只剩下一口气了,怕是问不出来什么。”
韩大夫突然开口道:“依照廖广天在南阳的权势通天,既然肯放这位关妈妈来京城,恐怕早已有了打算,手中应该捏着关妈妈的名门。”
胡放会意道:“关妈妈一把年纪,家中定然有儿孙满堂,她既然是邵氏的心腹,这些人肯定也得到了善待。就算是为了家里人,她也宁死不会叛主的。”
季承煜闻言又想起如画来,当初如画正是利用这种心理,让他们以为廖宇城就是她的名门,这才对她放松了警惕,引出后来的祸事来。
只可惜即便是这般聪慧的女子,最后也没能给自己挣出一条生路,还是死在了廖广天手中。反倒是痴傻的廖宇城如今却还安然无恙,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开眼。
季承煜最后道:“如今局势还算平稳,你且放宽心好好养病,以后多的是让你出力之事。”
从安王府回到太子府,红鸾便急急迎了上来道:“主子,宫里出事了。”
怜嫔这一胎怀的着实不安稳,先前便几次三番闹出动静来,惹出元和帝和皇后佟氏之间不少嫌隙来。但万万没想到,这孩子终究还是没能保住。
待到元和帝赶到时怜嫔已经哭的悲痛欲绝,几乎昏厥。见了元和帝,面无血色的怜嫔几乎是要爬下床去,字字泣血道:“皇上,皇上,你可要为妾身枉死的皇儿做主啊!”
元和帝的面色阴沉,跪了一地的宫人们瑟瑟发抖,生怕皇上让自己去给夭折的皇嗣陪葬。
“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日怜嫔腹中之子还好好的,怎么今日突然就小产了?”
章太医颤巍巍的直起身,答道:“回皇上的话,怜嫔娘娘原本脉象强健,乃是误食了阴损滑胎之物才致使小产,怕是有人有意而为之。”
元和帝冷声道:“朕还在呢,就有人敢暗害皇嗣,是嫌朕活的太长了吗?查,一定要把此事给朕查清楚!”
元和帝这寥寥数语中透漏出的消息可不少,宫里头当差的哪个不是人精,不过半日功夫查出来的消息就呈到了元和帝的案上。
元和帝看罢当即又砸回了办事的公公身上,那公公大气也不敢出,片刻后只听元和帝沉声问道:“怜嫔小产,当真是因为舒妃送去的安神香?”
那公公顾不得擦额上的冷汗,谨慎答道:“奴才按照皇上的吩咐检查了怜嫔娘娘的饮食起居一应用度,最后才无意间发现香炉中的香水颜色不对,送去给太医院看了发觉其中掺杂了旁的东西。
又问了怜嫔娘娘身边的丫头,说是怜嫔娘娘近来显怀后夜里便睡不安稳。正好舒妃娘娘前两日送了上好的安神香来,便给怜嫔娘娘用上了。”
元和帝冷笑一声,道:“舒妃纵然素来与怜嫔不合,可她膝下还有四公主和六皇子,素来得朕疼惜,不至于这般下狠手。怕是舒妃只是替人做事,除去怜嫔腹中的心头大患罢了。”
那公公垂眸敛目,恨不得自己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