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进来时说朕重赏老七，是觉着朕做得不对？”楚灏天的语气幽幽的，虽带着笑意却叫人不寒而栗。
楚云逸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紧，低着头不敢正眼看楚灏天，脑子里思绪飞转。
若是答得不好，岂不是要造成大误会！
柔嘉见楚云逸半天不吭声，知道是被问到了，赶紧陪着笑脸站起身。“皇上您瞧，您刚刚还和臣妾说要做孩子们的慈父呢，怎得现在又严厉起来了，臣妾不依呢！”
上前将楚云逸拉到身旁坐下，拍了拍他的手背，楚云逸这才微微回过神。
“父皇赎罪，儿臣实在是太久没见到父皇，太过激动所以一时间忘了要回话。”楚云逸衣摆一挥，直接给楚灏天跪下。
柔嘉无奈地笑了笑。“皇上您瞧云逸这孩子，说了那么多回不必多礼都不听，可见他呀，心里对您的崇敬！”
皇帝似笑非笑，“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着。”
“谢父皇！”楚云逸站起身，继而说道：“方才父皇所问儿臣是不是不乐意父皇赏赐七弟，并非如此。”
“哦？”楚灏天挑眉，也没有让他坐下的意思。“你这两月以来一直都来御书房想要见朕，难道不是想探探朕是否偏宠老七？”
楚云逸面色紧了紧，面对楚灏天，他再如何做足准备，都会被将上一军。
这就是一国之君的气势，他一直追求的目标！
“回父皇，确实如此。”
楚灏天面上的笑意真了两分。“继续说。”
“七弟是这两年突然出头的，儿臣自然是好奇，他到底有多强，多大的能耐，是否大到能在短时间内就在父皇心中占取比儿臣更高的地位！”
柔嘉听到这话，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儿子怎能这样口无遮拦！
可不是要惹怒皇上？
思绪飞转，柔嘉刚要开口缓解这僵持的气氛，就见楚云逸再次开口。
“七弟茁壮成长，儿臣自然高兴，不仅为他感到高兴，更想要同他教学相长，今日得知父皇重赏在外征战的七弟，儿臣也为他骄傲，为他荣耀，这是他们在外奋力保卫我大盛国疆土的勇士们应得得。”
“父皇，儿臣斗胆恳求您，也让儿臣出战吧！”楚云逸这话一出，柔嘉直接懵了。
“不可！”柔嘉站了起来，娇柔的面上透着怒容。“云逸，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母妃已经经历过一回丧子之痛，眼下你奇迹般生还，难道还要让母妃过着终日提心吊胆的日子吗！”
“母妃，儿臣是大盛国男人，若是国家有难我不出一份力，又怎能对得起父皇母妃多年来的悉心栽培？未来又怎能成大气候？”
柔嘉跌坐在软榻上，整个人恍恍惚惚，眼角流着泪，不说话了。
“柔嘉不必伤心，朕不会将云逸派去前线的。”楚灏天握住柔嘉的手，语气软了几分。
“皇上……臣妾就这么个儿子……”
“朕知道。”
“父皇！”楚云逸没想到自己方才一番慷慨言论丝毫没起作用，还想说什么却被楚灏天抬手止住。
“老五啊，这为国效忠并不是只有前线拼杀这一条路。”楚灏天语重心长。“守住国家的根据，稳定朝局的重心，这也是为国效力，你想想，若是国内不安，在外的将士们又如何安心保卫疆土，斩杀敌军？”
“可是父皇……”
“老五，父皇说的话你回头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来找朕。”楚灏天定定地看着楚云逸。“记住，做你最擅长的，才能发挥出最耀眼的光芒，切勿急于求成。”
“好，时候不早了，朕要回去批奏折了。”皇上站起身，经过楚云逸身侧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头。“好好想想。”
楚云逸闷闷地应了声，脑子里一团乱。
“臣妾恭送皇上。”柔嘉福了福，等楚灏天完全走出翊春殿的时候才迟迟起身。
转头看向楚云逸，上去就是狠狠一巴掌。
“你这个混小子，知不知道你刚才都在说些什么！？”
楚云逸眉头紧蹙。“我当然知道！”
“七弟从前根本入不了父皇的眼，现如今能受重用，还得赏赐，不就是因为他从了军，上了前线？”
“可为国争光，让世人记住你的好，并非只有上前线打仗这一条路啊！你在朝中作出贡献，一样能被众人记住！”柔嘉恨铁不成钢，方才听到楚云逸说要参军，她整颗心都要撕碎了！
“母妃！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在楚云逸看来，柔嘉就是深居后宫，妇人之见。“现在是战时，朝政上我做得再怎么优秀都不及老七在战场上杀一个敌国将领！”
“他随便挥挥刀子，爽快得很，被百姓捧为战神，而我呢？还苟且在京城的风云之中浮浮沉沉，现在朝廷上所有的事情都围绕着边疆转，都以战事为先，你告诉我，我除了上战场，还能如何敌过老七？！”
柔嘉被楚云逸突如其来的暴走给喝愣住了。
她瞪大眼，怔怔地看着眼前自己的亲生儿子，突然觉着好陌生。
从前的楚云逸，温柔，懂事，为人正直，做事有板有眼，风姿卓越，自信非凡！
是皇子中最出挑的，也是她的骄傲！
可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满眼阴鸷，身上的戾气挥之不去，他的目光已经不再清澈，他的心已经被权利完全蒙蔽……
“云逸，你听母妃一句，你是属于超朝堂的，战场上刀剑无眼，不适合你！”柔嘉做最后的挣扎去。“你父皇不也说了吗，做事切勿急功近利，就是不希望你忘了本心，只一味地追求众人的追捧和关注。”
“楚暮羽现在是光鲜没错，但那也是因为他在北境磨砺了那么久，饱受了那么多时日的风霜后才有的结果，他是不善文才被迫从的武，你跟一个武夫争什么一时之气呢！”
柔嘉的意思已经很明确，楚云逸在京城养尊处优那么多年，根本就不是上战场的那块料！
母子连心，楚云逸自然明白她话中的含义。
皱起眉头。“母妃，就连你也不相信儿子吗？”
“云逸，母妃不是这个意思，母妃只是要你好好冷静冷静，想想你父皇的话……”
楚云逸深吸一口气，心中所想只有他自己知道。
暗淡下眼色，周身的戾气渐渐消散，他无奈地笑了笑，转移话题。“母妃，我方才进宫急了些还没有用午膳。“
柔嘉见他面色缓和，以为他想通了，“快，赶紧传膳！”
宫女立即应声办事，柔嘉松了口气，饭桌上不停地给楚云逸夹菜，生怕饿着自己儿子。
可她不知道，楚云逸的手已经伸入了军营，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做了，就很难再回头。
……
禹州。
群山之巅，楚暮雨正坐在山头上休息。
他率领大军已经连夜赶了两天的路。
原因无他，苏烨因为连胜两轮凌云国敌军，再次向前推了战线，原本的大本营拆了一半，只留下伤病和毒素未清的士兵，和一些守卫。
楚暮羽接到消息后立即调转方向，走山道去追苏烨的大军。
“报告老大，前方就是历城，依照我们的脚程，预计今天傍晚能抵达。”探路的回来禀报。
楚暮羽嘴里嚼着树叶，撇了人一眼。“你方才叫我什么？”
“老大！”
“呸！以后都叫我将军，听见没！”楚暮羽吐到树叶，手指着自己一脸傲娇。
士兵摸着头不明白他的突然改变。“老大，可是你之前一直都要求我们叫你老大的啊。”
“你这家伙怎么那么不开窍！”楚暮羽机了，抓起手边泥土就往人身上撒。“传令下去，和苏大将军汇合前都把称谓给本将军改了！成天老大老大的像什么样，我们可是正规军，要叫将军才有气势！”
说着，楚暮羽整理了一下盔甲，面色正经得叫坐在旁边的桂副将都看不下去。
“来来来，我随你一同把将军大人的指令带下去！”桂副将勾住小兵的肩头就往半山腰的去。
小兵一头雾水。“桂副将，老大他这是怎么了呀？”转性了？”
“你这小子别胡说八道。”桂朗拍了下小兵的脑门。“你可知咱们现在去汇合的大军统领是谁？”
“当然知道，是威震大将军苏烨啊！”小兵一脸崇拜。
“那我再问你，苏烨是谁的爹？”
“是……苏大小姐……啊！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小兵这才恍然，挠挠头，他们北方汉子哪会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大将军这真是为难他了！“还好桂副将给我说明白！”
“明白就好，赶紧把话传下去，这可是大将军未来的岳父大人，怎么说也得给我们大将军涨涨脸！”
“是！”
坐在山头的楚暮羽差点跌下来，这两个混蛋敢不敢走远点再把话说透！他全都听见了！
撇撇嘴，楚暮羽赶紧转头不叫别人发现他涨红的脸。
什么未来的岳父大人，尽瞎扯！
不自觉地又想起苏月冷的模样，楚暮羽脸红得更厉害了。
那丫头也不知道现在在干嘛，有没有一点点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