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李夫人被夺了管家之权后,就不免有些风声鹤唳。
这会儿一听李康平家的说出了岔子,不由皱了眉,道:“怎么了?”
李康平家的小声道:“信阳候去了。”
李夫人有些没反应过来,“信阳候世子不是刚殁了没多久?”
李康平家的沉着脸点头道:“爷俩儿就隔了十天,刚刚送来的丧报。”
杨柒柒听见这话,这才想起来,她的亲姐姐杨玉姝到了嫁人的年纪了。上辈子就是这一年结的亲,嫁给了信阳候家的庶子陆逸轩。她记得信阳候是杨玉姝刚进门儿不久殁了的,随后袭爵的世子做主分了家,让陆逸轩与杨玉姝出去单过日子。
这辈子差的也太多了,信阳候爷俩儿竟然先后故去了。难道是陆家二公子投毒了?
李夫人听得这话,表情沉沉的,心里也犯起了嘀咕。她刚刚进宫,就是同李贵妃商量杨玉妍与七皇子的婚事。谁知李贵妃态度暧昧,推三推四。最后把大姐李君芝的女儿卫雨霏给扯了出来。
李贵妃这态度,有点儿奇货可居的意思。豫国公府与虢国公府不相上下,李贵妃在其中衡量利弊,就让她够心烦的了。如今信阳候一去,陆家二公子就要守孝三年,这便是说杨玉姝要等他三年。
原本等上三年也没什么,在大燕,勋贵人家爱女儿,多留两年也是有的,十八、九岁成亲的也大有人在。可眼下的情况,却又不能再留杨玉姝了。
信阳候家总共就两个儿子,信阳候夫人生了一个嫡子,和杨玉姝议亲的陆家二公子是个庶出。可如今信阳候与世子相继离世,那么袭爵的人选,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陆家二公子的身上。
陆家二公子成了信阳侯,地位就是水涨船高。可杨玉姝是庶出的闺女,没听谁哪家勋贵世家的族母是庶出。再者,放着信阳候夫人在,只怕这婚事要横生变数。
大燕的勋贵世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长幼有序,姐妹嫁人总是姐姐先嫁出去,才轮到妹妹。照理说陆家的婚事若是稳妥,李氏也不必着急。可如今杨玉姝与杨玉妍两个的婚事都半悬着,李贵妃再这样拖上一阵儿,真不晓得什么时候太后就给杨柒柒赐婚了。
难道真要让她把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女儿下嫁去永平侯府?永平侯夫人家是破落勋贵,脾气臭不说,还一堆乱讲究。李夫人想起永平侯夫人,就烦的脑仁儿疼。
李夫人面色铁青,转身勉强一笑对杨柒柒道:“你先去给老祖宗、祖母请安吧,母亲这里还有事儿。在宫里陪太后不轻松,请过安不必再来我的院子,回去歇着吧。”
杨柒柒依依应了向李夫人道别,临走时看着李夫人凝重的面色,满心狐疑的去了平阳太主的院子。
彼时,崔老夫人同三房的楚夫人都在平阳太主的屋子里。
杨柒柒走到门口,听得楚夫人的声音自里面隐隐约约的传出来,“……治丧礼不能照着往昔的旧例,毕竟是咱们大姑娘将来的婆家……”
“这信阳候府的爵位,肯定是落在陆家二公子的头上了?”崔老夫人缓缓开口。
楚夫人道:“除非信阳候夫人不打算要这个爵位,否则就得请封陆二公子。”
崔老夫人皱了眉道:“陆二公子一旦袭爵,那和大姑娘的婚事还成不成了?”
平阳太主不禁冷哼了一声道:“她们敢不承认这婚事!信阳候府的门楣还能高过咱们豫国公府?”
崔老夫人提醒她道:“您也知道,大姑娘是庶出。”
“庶出怎么着?庶出也是豫国公府的女儿,陆家小子就算做了信阳候,也是个庶出!”平阳太主不屑的开口,语气极是高傲。
崔老夫人没敢再说,屋子里霎时静谧下来。守门的丫鬟趁着这个功夫进了门向平阳太主道:“老祖宗,七姑娘从宫里回来了,给您请安来了。”
“外头热,快叫进来坐着。”平阳太主语气稍缓的开了口。
杨柒柒应声进门,向着三人问了安。
平阳太主对她温和的笑了笑,问她道:“太后怎么留了你这么多天?”
杨柒柒恭恭敬敬的回道:“柒柒写的游记太后很喜欢,说是要让印出来,等过了八月十五女学开课,要当做开课礼送给各家贵女。”
平阳太主听了,笑的更柔和一些,赞道:“太后年轻那会儿,就是个最博学有文才的。陈郡谢氏是诗书传家,太后自小就颇有些才名。当年先帝为皇帝求娶太后,也有这个原因。”平阳太主说起当年事,便有些滔滔不绝,“难怪太后总喜欢让你进宫,你与她年轻的时候,还真有几分相像呢。”
杨柒柒笑道:“柒柒不及太后,陪着太后说话,总能让柒柒受益良多。”
平阳太主颔首,“那就好好陪在太后身边,多与她学学,好处多着呢。”这话意有所指。
杨柒柒就笑着应了应,楚夫人向着她和蔼的笑问道:“七姑娘,女学的名册可定了吗?”
楚夫人出身书香门第,清贵世家。做人处事极和善热心,为人又平和公正。从不多舌妄言、无事生非,杨柒柒对这位三婶的印象极好。上辈子,她是杨家对她最温和慈善的长辈。
杨柒柒琢磨着,楚夫人问这话,必然是替三房嫡女,四姑娘杨玉如问的。杨柒柒笑着答道:“还没定下呢,眼下还有许多杂事儿,太后说是也不着急。等到时候,我同五姐一块儿与太后说说,想来是会让四姐入女学的。”
楚夫人刚问了一句,杨柒柒就答得这么周全,不禁极受用的称赞她体贴。
平阳太主又问了些关于女学的事儿,就让杨柒柒回去歇着了。
刚一出平阳太主的院子,杨景谏迎面向杨柒柒走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她自然不能视而不见。瞧着杨景谏额上薄薄的汗,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是在院子外面等了她许久。
杨景谏颇为尴尬的笑了笑,涎着脸向杨柒柒道:“七妹的伤可大好了?第二日你就进了宫,我想跟你道歉都没机会。七妹你可别气我了。”
杨柒柒向着他微微一笑,“三哥说什么呢,咱们不是亲兄妹吗,我怎么会记你的仇。三姐也说,她是和你从小打到大的呢。”
杨景谏瞧她笑的很真切,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咱们是亲兄妹,自然是不能往心里去的。”他说着,挠了挠头,尴尬的小声向杨柒柒道:“那你有空的时候,记得同十三殿下说一说,让他别再针对我了。”
杨柒柒心里不禁泛起冷笑,难怪一向倨傲,嘴硬不爱认错的杨景谏,会特意来跟她认错道歉。原是十三皇子不晓得对他做了什么。杨柒柒温然颔首,“三哥请放心吧,等我哪一日看见十三殿下,一定跟他言语一句。”她瞧着杨景谏眉心颤了一颤,又补充道:“不然你哪天请十三殿下过府?”
杨景谏当即乐呵了起来,“就这样说定了,明儿个我就请十三殿下过来。”
杨柒柒晓得,杨景谏同卓御清、袁岘、张宗嗣等人都是皇子伴读,每日都同几个皇子去宫学读书。慕容晰若是诚心要作弄他、教训他,他可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难怪慕容晰那几天看见她的时候,都在问她杨景谏有没有同她讲和,真是幼稚到家了。
杨景谏离开后,杨柒柒一路不停的回了疏影楼。她入宫十数天,对家里发生的事儿半点都没留意,得赶紧回去问一问才好。
竹枝等人早知道杨柒柒进了门,此刻都在疏影楼的院子里迎她。见她笑意盈盈的进门,竹枝等人也都喜滋滋的说道:“姑娘不在家,咱们院子都冷冷清清的!总算是回来了!”
竹枝、竹意、竹心三人都是她从蔚山带下来的,竹枝是她在蔚山脚下买来的,竹意是药王谷出来的小丫头,师傅特意帮她向药王施要的,竹心是杜聿自曼陀山庄送来的。都是她身边一等一的心腹。她们头一次在豫国公府这样的深宅大院儿当差,什么都受限制,杨柒柒走的久,自然就无聊得很了。
杨柒柒笑着让她们去挑选她自宫中带来的赏,又边进门边问竹枝道:“我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儿吗?”
竹枝忙道:“您刚入宫那日,李夫人就向信阳候夫人下了帖子,第二日信阳候夫人就来了,大姑娘那边就开始陆续有府里的下人出入,大多是府里针线房的,还有东都有名的珍宝阁的老板娘之类的,咱们胭锦的几个珠宝首饰的铺子也来了,奴婢让人去问过,说是来让大姑娘挑选些首饰。虽然没明说是做什么的,可奴婢估摸着跟李夫人与信阳候夫人见面有关,之后大姑娘就闭门不出了,李夫人又去找三夫人商量二姑娘的婚事,说的什么就不知道,不过两位夫人商量完之后,三夫人就请了官媒的人来。之后也没什么,就是今儿个早上,李夫人进宫去面见李贵妃去了。”
竹枝是在乡间长大,被人贩子卖来卖去,到了杨柒柒的手里,都已经不知转了多少手。最是个耳聪目明,知道眉眼高低的人。她说的很详细,这一番话,句句都是关键。
杨柒柒正琢磨着,忽然听见院子外面响起隐隐约约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