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高速口比预计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林佳妮顺利找到前来接应的人,迅速换到一辆白色小型轿车上,顺便把从头到脚的造型又更换一遍。
这种高度的警惕性和金蝉脱壳的谋划,就连安娜都叹为观止。
在刘队的人包抄过来围住黑色君威之前,安娜早就被转移到另外一辆吉普车上,与那两名男子一起,直奔林佳妮的私人住所。
三个人逃命般地涌至门口,居然发现没有可进门的钥匙,光头的男子给林佳妮打了电话,无法接通,强行试了密码,显示错误,整个过道里弥漫着焦躁的气氛。
两个人开始互相埋怨,都觉得是对方没有及时确认钥匙是否带在身上,导致现在很被动。临时更换藏匿地点已经来不及了;长时间暴露在外头,一旦有人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风险直线增加。
安娜在等待的空档儿,背靠着墙壁坐下来休息,胳膊上被绑了绳子,一路又被拖拽着跑路,不经意间划了四五道青紫色的痕迹。
这是栋破旧的老式筒子楼,大概是要应付什么检查,工人在楼道里新刷了白墙,覆盖住多年来积攒的黄皮和凌乱涂鸦。
墙面只刷了一层,还没有完工,剩半桶油漆放在通风窗口下面的墙角。
安娜看一眼那两人,趁他们焦头烂额地联系林佳妮的时候,悄悄往油漆桶的位置挪动一下,手指点了点油漆:不错,凝固性很好。
十五分钟之后,林佳妮总算赶到了。
几个人进屋,锁门,打开水电,然后目光敏锐地将房间里的角落扫了一遍,以防被人安装录音或摄像装置,一整套流程做下来十分熟练和默契,想来,这样的生活没少经历过。
期间,林佳妮抽空点了外卖,无接触配送,光头男把耳朵贴在门缝里,等送餐员的脚步彻底消失在走廊,才出去拿餐。
这是最近一周以来,难得安全又放松的一餐。
“哎,吃蛋黄吗?”光头男拿筷子把半切鸡蛋里的蛋黄撬出来,丢到桌子上问另一个男子。
那男子也没生气,只是将自己那个半切蛋里的蛋黄也丢出来,扔到桌上。
林佳妮受不了了,端起一碗蛋花汤往两人身上泼去,一边怒声道:“你们俩一见面就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掐来掐去,顾德,你不就是因为上次逃命的时候,李昂把唯一的鸡蛋吃了,让你饿了一天一夜吗?这么点儿事记到现在?”
顾德是那个光头男的名字,李昂则是那个沉默着吃饭的男子。
听到这儿,一直埋头吃饭的李昂咳嗽一声,一边观察安娜的反应,一边提醒林佳妮:“林姐,她听着呢,别暴露咱们太多个人信息。”
林佳妮反应过来,立刻噤声了。
这一路上三人都是互称代号,或用眼神和肢体打招呼,很少这样直呼其名。
安娜看三人这个样子,非但不紧张,反而扬起嘴唇露出浓浓的嘲意:
“晚喽,李昂,我知道你们姓名、身份金贵,不能轻易泄露,只不过这位林小姐神通广大,想换个身份清清白白的做人,也不难,是吧,林小姐?”
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餐盒里的蛋黄也挑出来,拿筷子在桌上划来划去的,搞得四分五裂,细腻地摊在餐盒上。
“既然大家都不吃蛋黄,我最好也不吃了,万一吃出什么好歹来。”
林佳妮倍感受辱,筷子一扔,道:“想什么呢?我要给你下毒,你早就没命了,用得着放你那蛋黄里吗?能不能有点儿当人质的自觉啊?现在能跟我坐在一个桌上、吃我给你订的餐,你该感激了好吗?”
安娜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丢给她:“这餐多少钱,请自取。”
力气没用对,钱包不小心甩到林佳妮脸上了。
林佳妮误以为她是直接宣战,立刻起身将桌台掀翻在地,顾德和李昂一边劝解一边保护餐盒,为这顿来之不易的安稳饭感到可惜。
林佳妮一个巴掌打过来,安娜拾起地上的钱包和纸质餐盒一并砸过去,好巧不巧,力气又没使对,这一次,东西直接透过窗户丢到了窗外。
高空抛物可不妙,李昂赶紧跑去看一眼,楼下无人,这才放心了。
安娜盯着林佳妮气急败坏的模样,笑道:“清河也是可怜,因为你跟我,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要我说,我们两个最好识相些,让他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
林佳妮随手丢了只花瓶过来: “呵,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果然还是于斯谭在你心里更重要吧?你知不知道宋清河为了救你,疯狂地开了几天几夜的车,没合过眼,否则我也不会被追击的这么狼狈。活着的人为你这样受累,你却整日为一个死人受累。”
安娜适时躲开,留顾德和李昂两人收拾残局。顾德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片想制住安娜,反被安娜眼疾手快地一胳膊肘攻击在脖子的主脉上,疼的几乎要背过气去。
这是简安教给她的。
“知道谁在我心里重要,你还问,这不是作死吗?就算于斯谭是个死人,那也是我的死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这又跟宋清河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这样耽误他?”
“宋清河是斯谭与我前半生的挚友,相识相伴多年,这,跟你这个半道冒出来的人更没有任何关系,你说这话的立场,是仗着你喜欢他?可他又不喜欢你。”
“你!难道你就喜欢他吗?你整天为了……”
突然,门“砰” 的一声被人踢开!
灰尘和木质碎屑腾空而起,林佳妮尖叫一声半蹲下来,等看清来人是谁、数量几个,迅速躲到卧室抽出一把短匕首。
安娜却并不意外,将毁坏的桌台横在顾德和李昂逃跑的必经之路上。
来的人有四五个,人人便衣,貌不惊人,丢到人群里根本找不出来,但动起手来人起刀落,显露出私人保镖超高的专业素养,吓得李昂连滚带爬的拖着顾德跑进卧室。
“上次你吃了我的救命粮,这次你救了我的命,咱们俩算扯平了!”顾德边跑边说,一边吐着嘴里磕出来的血沫子。
林佳妮到底是老狐狸,在阳台留了个逃生口,直接通往隔壁的房子。那房子是林佳妮租下来的,租期五十年。
“简小姐,人已经跑了,留是不留?”一名四五十岁左右、头发简短的男子走进来询问道。
他看上去虽然年岁不小,但身形由于常年习武保持的很好,待人接物干净体面。
“不用追了,我手里没有证据,抓到了也定不出什么罪,更何况,斯谭的事,关键线索还在她身上,她得好好活着。”
“是。”男子说着,双手递上一只钱包,接着道:“您在外面绿色窗台留的记号我看到了,还有外卖餐盒上的标记。幸好有双重记号,否则,我也无法这么快就得知您的准确位置。”
安娜走出屋子,看着走廊窗户上那串特殊的数字:0102001,后缀是一个大写的“J”。那是简家特殊的求助信号,只有他们才知道其含义。
“何叔,捡到这些东西的人冒险帮我张贴消息,有没有把钱拿出来敬谢人家?”安娜接过钱包,问道。
“简小姐放心,已经谢过了。真没想到,您还活着,可见宋先生隐瞒的太好了,幸好简先生让我们一直待在这里等消息。
“何叔,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没法解释,您回头跟我叔说一声,我回来了,人好好的,别让他担心。”
“是。他这半年来整日忧愁流泪,除了担心您,就是一心扑在公司,真的是半点儿心疼自己的心都没有。”
安娜低下头,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何叔道:“我从小跟着我叔相依为命,他又何尝不是只有我一个亲人呢?等这边的事情了了,我马上去找他。”
“不用了,刚刚接到消息,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安娜听罢,放下心来,让何叔找了辆车,凭借来时的印象,沿着路线一路反方向开回去找宋清河。
高速路口,一个突发状况造成了长时间的交通堵塞,一辆白色普通汽车在事故中被撞的变了形。
司机的耳机里面还通着电话,似乎是很着急的事情。所幸他没有大碍,只是因为撞击,额头上渗出一片血迹,他拿出一方手帕摁住伤口,摇摇晃晃地从车上下来。
这几天车程劳顿,食物和水的补给都远远不够,多走几步都有些踉跄。
电话那头,刘队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应,已经挂断了。周岭他们顺利擒到嫌犯,载誉而归,嫌犯被收押,周岭等人穿了警服,整整齐齐地站在刘队办公室汇报工作。
可刘队心里挂着宋清河那边的情况,给这些新人指点几句就打发走了。
周岭见他心不在焉,赶紧帮他把保温杯里续满了水递上去。
“老师,是不是有什么大案子了?”
水太烫,刘队呷了一口赶紧滋溜着舌头避开,说:“没事儿,就是上次来找过你的那姑娘,被那伙儿人绑了。我已经派人去支援了。”
“谁?您刚刚说,谁?”
周岭一边说着,两脚几乎已经退出办公室,随时准备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