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走廊内瞧热闹的那名工作人员突然被张平君这样授意,心里有些惶惑,但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到外面去。
他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愤怒地摇晃着研究所的大门,安保人员正站成一排形成人墙,一边承受这些人的生拉硬拽,一边手里捏紧了电棍不敢胡乱使用。
要是在平时,这些被韦德和张平君用权力豢养出来的安保人员早就将电棍捅上去了,但这次不一样,因为那些人的身后,还站着布兰周报的特约记者和调查记者,明晃晃的摄像机直对着研究所的大门。
这位工作人员受惊不小,粗略看完这些状况后马上就赶到张平君的办公室汇报工作了:
“怎么样,是什么人在外面吵闹?”
“处长,他们是大街上的出租车司机,有的带着总公司的工作牌,有的是私人出车,但他们的身份都一样,就是出租车司机!”
张平君听到这些废话,脸色顿时不悦了,严厉训斥道:
“我让你看的是什么?!出租车司机为什么会突然聚集到我们研究所门口?而且听上去,人数至少有几十个!”
那名工作人员本以为张平君听懂了自己的暗示,没想到无缘无故招来这几句训骂,立即委屈地解释道:
“处长,您大概还不知道,在这个地方,一旦出租车司机集体罢工,到某个地方去声讨,那就说明这件事情已经非常严重了,各路媒体很快就会到这儿,这个事……非解决不可了!”
“有这么严重!”
张平君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瘫坐在椅子上。
虽说平时研究所内一直不干不净,但好歹有一定的警署资源和媒体资源,可按照眼前这名员工的说法,如果各路媒体都在关注这个事,又有公众监督着,事情就大为不妙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张平君急匆匆地打发这名员工出去,随即拿起桌上的电话一连拨了好几通。
形势紧急,第一个电话是打给警署的,请他们务必先把关于这件事的案件受理信息给压下来;第二个电话打到了布兰周报总编辑的办公室,请他先把那些调查记者们召回去,嘱咐他们千万不要跟着其它媒体跟风编排,胡乱引导舆论;第三个电话,张平君打给了立文博士。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不太妙!张平君,现在我以所长的身份授权给你,立即将何曦文投进焚化池!另外,我桌上和抽屉里关于上次浅睡眠的实验数据你暂时不动,先将终极实验的数据留备一份,其它的全部处理干净!”
“明白!”
紧急公关面前,这两只老狐狸真是出了奇的默契,所想、所做都碰到一块儿去了。
张平君立即带着四五名安保人员直冲实验楼走去,一边吩咐手底下的人给瑞恩打电话:
“让瑞恩把人带过去,要快!”
“处……处长……”
“怎么了?”
张平君没有听到底下这人斩钉截铁的答复,反而收到了一句结结巴巴的话,不由得满腹怒气。
“好像是有人来了,点名要见您!”
“不见!我忙完正事再说!”
张平君此时明白自己必须争分夺秒地做完电话中跟立文所长商量的那两件事,以免夜长梦多。
“可是处长,好像……来不及了……”
张平君此时才发觉,研究所的大门早已被人流挤开,大批的人群和车辆涌入。
他心里一怔,缓缓回过头去。
那里是一片黑压压的人海和红盈盈的车海。那么多的车前灯同时闪烁着,几乎要将这整个研究所生生刺开。
“张平君!释放被试,停止实验!”
一名勇敢的女出租车司机跑到最前面,举起手中“SET FREE!”的牌子大声抗议着。
这人正是凯莉。
随即,她身后的人群整齐划一地同时举起了手里的各色抗议口号,大声重复着凯莉刚刚喊出的那句话:
“释放被试,停止实验!”
媒体的镜头立刻围拢了过来。
安保人员组成的人墙早已溃堤,当他们看到凯莉第一个站出来后,一眼认出了她,刚想手持电棍悄悄走过去,却被媒体的人眼尖地捕捉到,立即按下了快门。
无奈,张平君只好用眼神示意他们先退下,自己则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临去时,不忘吩咐手底下的人:
“立即打电话给瑞恩,现在就把何曦文投进焚化池,不要留下任何痕迹!立刻马上!”
那人得了授意,立刻点点头,一溜烟儿地跑了。
媒体看到张平君走过来,将摄像头一转,马上包抄了过来。
“您好张处长!请问民众们反映的你们研究所进行的浅睡眠实验害人不浅,是真的吗?!”
“除了浅睡眠实验,你们是否还有其它害人的实验正在进行?”
“现在金成大厦顶楼的那名男性被试已经带着妻子跳了下来,研究所该如何担起这场事故的责任呢?”
……
一连串的问题让张平君顿时心慌意乱,尤其是当他听到金成大厦的那名被试已经携妻跳楼时,状态已经崩了。
“我……对不起,这件事我不清楚,来到特区研究所任职,对我来说是刚刚过去一个月的事情,很多事情我都还不清楚,对不起……”
凯莉看到张平君如此娴熟地在公众面前推卸责任,试图迷惑大家对他的主观印象,便跳出来直接挑明道:
“张处长任职时间虽然短,但特区研究所的实验,张处长一直在参与,比如说,现在正在进行的终极实验?”
话题被凯莉这样一引导,媒体人立刻捕捉到了其中的敏感信息,纷纷蜂涌到张平君面前,恨不得将他挤爆了:
“听说你们的终极实验是要将一个人活生生地抽干了血?”
“还有人说,终极实验就是将人变成虫,更改基因顺序,你们真的做出了这种违背人性的事吗?”
……
张平君被这些问题逼得口干舌燥,想走又走不成,浑身难受,不得不捂住脑袋烦躁地摇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人群后面,布兰周报的其中一名调查记者一边手摇镜头,一边摇着头轻叹了一句:
“上次看到这样的盛况,还是他们研究所的一名女被试虐猫……历史真的是在重新上演!”
这个时候,他看到人群中恍惚显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人看上去年岁已经渐长,腿脚也不怎么灵便了,但精神状态还可以,一个人拄着拐杖,一只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这老者神色中的淡然和明静跟周围这群人的愤怒、起哄、追问、谴责均是格格不入,因此显得分外惹眼。
张平君一开始是以为自己眼花了,待他揉了揉双眼,再睁眼一看时,那老者已经徐徐走过了人群,往实验大楼的方向去了。
“简二叔!你回来!”
张平君在一片嘈杂中忍不住喊了这一句。
二叔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早已被撞毁的研究所大门,轻蔑一笑。
堂堂研究所连唯一的正门都没了,安保系统也早就破了,还能拦住谁?
二叔来到实验楼,于斯谭、罗格和瑞恩早已经在等待了。
曦文此时已经输上了血,罗格从研究所大夫的诊室里找到了尽可能多的设备,先给曦文做了一些检查。
二叔走到曦文跟前,手指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对罗格道:
“怎么样了?”
罗格抬眼看了一下二叔,默默摇了摇头。
二叔的双眼猛然一闭,良久,又颤颤地睁开。
“今天这场面,终究是便宜了他们!”
说着,手里的拐杖重重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
于斯谭走过来揽过二叔的肩膀安慰了一刻,小声询问道:
“我听瑞恩说,您离开了家,心里吓坏了!没想到,您居然有这么周密的安排!”
二叔微微一笑,摇头道:
“我只不过是按照你的计划,提前安排了而已。天和、鹰都一来北区,我就让他们进了研究所做被试。其他人虽然没有植入你那套系统,但都听从天和的指示,倒也没有误事。”
“是的,二叔,我看这一次,研究所的安保系统已经瘫痪掉了,他们在警署里头接应的人被我们的人牵制住,媒体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不管怎样,这件事您大获全胜!”
二叔听了于斯谭的话,知道他已经是竭尽所能地安慰自己,但奈何看着曦文的情况,内心实在是悲凉,他倒也不愿意掩饰什么了。
“斯谭啊,我终究还是来晚了。要是早知道你们在北区过得这么辛苦,我一个老头子,干吗还待在普华医院每天安安稳稳的养老呢?”
“二叔,您别这么说!是我没有照顾好他们俩……”
于斯谭一向是不愿意如此表露情感的,一说到这儿,声音就已经有些哽咽了,连忙就此打住。
罗格这个时候已经将针头从曦文手臂上拔了下来,走到二叔跟前同他商量道:
“叔,以她现在的状况,恐怕要尽快到我任职的医院去。您看此时外面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