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说着,不由得伸手捏了下宋清河的衬衣袖子。
不料,宋清河根本不等安娜说完,似乎是早已在心里将所有情绪都酝酿透了一般,随手甩了一下衣袖,继而将那只手背在了后面。
“你不用说了,什么清楚不清楚的,我心里已经够清楚的了。”
说罢,宋清河回头看了眼沈慢,眼神扫了过去。
“我们走吧。”
沈慢眉目一抬,不晓得为何宋清河这隐隐祟祟的怒火突然之间燎到自己这边了。
沈慢倒是不着急,慢吞吞地边吹气边将自己杯子里的茶水喝完,这次起身随宋清河出去了。
安娜站在那儿本来想跟两人告个别,见宋清河神色不太好,眼睛又始终不往自己这边注视哪怕一秒,只得孤零零地跟沈慢一个人告了别。
于斯谭愉快地起身跟沈慢握了手,然后按住安娜的肩膀,目送着两人出去。
待他们都走了,于斯谭笑着对安娜道:“宋清河这个家伙最近几年是越发的小气了。不过,说来也是微妙,当初简安被二叔更名为何曦文,最后到底还是被清河给发现了,他们两人在一起时,我也是这般拧巴的心态。”
安娜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搂住于斯谭的脖子,将脸轻轻埋进他脖子里,感叹道:
“我也是……累了。”
“安娜,如果你觉得心里实在不好受,那等北区这边的事情一结束,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吧!”
于斯谭伸出食指在安娜的脸蛋上轻轻挠了几下,期待她做出回应。
安娜自然是十分愿意。
“好,去哪里都行,只要不回A市,也不在北区,我们随便去哪里都行。”
于斯谭欣慰地笑了笑,随即将手心按在她脑袋上揉了几下。
安娜则用鼻尖碰了碰于斯谭的锁骨,跟挠痒痒似的,惹得于斯谭乐呵呵地笑。
两人正调笑间,安娜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于斯谭道:
“清河跟沈慢他们俩不会直接去张家大院了吧?会不会有什么风险?”
于斯谭轻声“哎呦”一声,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他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打算先听听安娜的意见。
“如果你觉得不放心,那我现在就去开车,我们一起过去找他们。”
“我……”
安娜本想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但是一想到张庆雪惨死时的样子,以及后来简安被张庆阳以庆雪的葬礼为借口骗至张家,开始了丧心病狂的微生物标本实验,安娜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更重要的是,于斯谭会不会心里觉得不舒服?
这也是安娜心里非常在意的事情。两个人经过七年多的时间,好不容易再遇到,安娜真的是连一丝一毫的酸楚都不想留给于斯谭。
“我……算了,也许我们可以先等一等,万一……万一他们没有去张家大院呢?”
于斯谭听罢,微微一笑,忍不住逗安娜道:
“宋清河那个牛脾气,你还不知道?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是手里忙着一件事情,就再也放不下来了,要一直钻、一直钻的才好。”
安娜心里始终是有着顾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谁说不是呢?要不然,我二叔也不会天天夸他勤恳能干,为人沉稳,反观咱们两个,整日里跟脱了缰的野马一般!”
于斯谭笑着伸手揽过安娜,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车钥匙,对着院外摁了一下。
“走吧,先去看看再说。”
张杰家的院子就建在一条街的后面,地理位置并不偏僻,但是闹中取静,十分难得。
宋清河以前来过这院子,大体上的印象还在,但很多细节都记不清楚了。
他只知道自己第一眼看到这院子的时候,明明是很大、很普通的一处院落,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可就是给人一种冷恻恻的感觉,好像里面存在无数个冰窖,且升不起火焰一样。
沈慢下了车,围着这院子转了一圈,仔细端详着,神色如同是在端详之前在于斯谭家的院子里看到的马钱子一般。
“清河,他们家这院子有多久没住人了?”
“呃……大概有一年了吧。从张庆雪听了曦文的话,私自去盗那块月光石那时候,直到现在,应该一直是没人住着的。”
宋清河说着,伸手试着在大门上推了一把,发现很难推开。
这么久不住人,再加上这里又是张庆阳的伤心地,他将这个院子牢牢锁住倒也算正常。
“清河,我以前倒也听说过这件事。月光石材质特殊,一向是容易招一些奇虫异怪之类的东西,当年张平君被袭击成重伤,张庆雪毁容自杀,怎么不听说张母的消息了?”
宋清河想了一刻,发现确实是这样:当年被月光石重伤和致死的两个张家人,一个终身残疾去了疗养院,另一个早就已经下葬了,独独张母一直没露过面,大家也只是听说,张母因为这场变故重病缠身,郁郁而终了。
宋清河想到这儿,走到沈慢面前,想试试看他站的那个位置能不能翻墙进去。
“沈慢,你让开让我试一试。”
宋清河张开双臂,借着旁边那棵大桐树的旁支,努力往墙面上踩。
他一边踩,一边回过头对沈慢说道:
“张母的下落自然不算太好,有人说她已经去世,但具体是什么时间去世的,去世之后葬在哪里,没有人知道,我也是听曦文说过,以前张庆阳曾告诉她,张母早就重病去世了。”
沈慢站在树下悠闲地等待着宋清河硬生生从墙面上扒拉出一条路来。
此时,宋清河正趴在墙头上,对着沈慢伸出一只手去。
沈慢一看,自己不需要攀着树爬墙了,直接免除了一通狼狈的操作,内心十分惊喜。
他一边向宋清河伸出手去,一边对宋清河说道:
“依我看啊,这家人被月光石害得这么惨,张庆阳这辈子恐怕都不能放过何曦文了,哦不,现在是……安娜了。”
沈慢说到“安娜”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睛里狡黠的光一闪,刻意酸了一下宋清河。
宋清河自然是立刻明白过来沈慢的意思,当即手一松,沈慢“扑通”一声重新回到了那棵大桐树下。
“哎呦,宋清河,你现在心里头的负能量怎么这么大啊?一点都不像从前那般温和了!”
宋清河活动了下刚刚因为奋力拖拽沈慢而绷紧的手指,坐在高高的墙头上看着沈慢道:
“你一个三十岁还没遇到灵魂伴侣的人,有什么脸说我这个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的人?”
沈慢一听宋清河这话,倒像是被一大把乱箭瞬间捅到了心里一般,立刻跳起来指着宋清河大声道:
“我没有灵魂伴侣,照样终身幸福,哪里像你,失而复得,以后晚上不知道该怎么抱着枕头恸哭呢!”
沈慢说完这些,重又拉住宋清河伸过来的手,蹭蹭几下便爬到了上面,挨着宋清河重重坐了下来。
宋清河沉默了片刻,对沈慢道:
“咱们俩这样互相捅刀子,有意思没有?”
沈慢想了一下,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没有!”
两个蹲坐在墙头上的男人双双陷入了沉默。
沈慢到底是没经历过这样的感情,因此,沉默的时间过于短了些,他忍不住向宋清河打探道:
“老宋,以你们俩之前的感情,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就这样放任人家……跑了?”
宋清河不说话,继续沉默着。
“话说,普华医院的催眠技术也是很可以的,你难道就不想试试,人家姑娘是不是真的把你忘了,只是换一个身份好好生活?”
好好生活?
这四个字在宋清河听来格外刺耳。
他终于忍不住向沈慢询问道:
“什么叫‘好好生活’?难道跟我在一起的生活都不叫好好生活,而跟于斯谭在一起才算是好好生活?”
沈慢被这发自灵魂的一问震得顿时目瞪口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宋清河,一时之间,只好再次回到沉默当中。
宋清河皱了皱眉头,双眼看向没有焦点的远方。
“沈慢,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幸福不是刻意能装出来的,我觉得我适合她,她适合我,我们……我们一直是在好好生活的,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被张庆阳一刺激到,她的准确反应不是想尽办法向我求救,而是拼命找安娜出来。我实在是不明白……”
沈慢看宋清河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急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关于第二人格这件事,沈慢有所了解,但毕竟没有宋清河知道的多。
“那,既然现在出现的这个姑娘是主人格,那是不是说明,简安很爱很爱你,可是主人格比较霸道,无形之中强迫她让位了这个身体?”
这话听得宋清河眼前一亮,脑中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老宋,你是不是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第二人格出现了?不过啊,这件事又涉及到于斯谭,我看比较难……”
“沈慢,这些话以后再说,先去张家大院。”
宋清河直接打断了沈慢的话,率先松开手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