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的母亲，叫柳如慕，二十年前是名动京城的才女，才情吊打无数京中才子。

    当时很多高位之人都求娶过她，其中甚至还有先帝。

    后来，柳如慕选了沈昭的父亲，沈正则。

    先帝知道后，不仅大度地让他们俩在一起，还为他们俩赐婚，成婚当天，甚至亲自来主婚，给了这对新人莫大的面子。

    柳如慕以为她和沈正则情投意合，但其实沈正则早已有了意中人，是个戏子。

    可是先帝赐婚，沈正则根本就没有拒绝的胆量，他还是娶了柳如慕。

    成婚当夜，二人醉酒圆房。

    之后沈正则就再也没有碰过柳如慕，但那一晚还是让她怀了身孕，生下了沈昭。

    中间那段时光，沈昭年纪太小，记不清楚很多事了。

    但他还清楚地记得，母亲每天都以泪洗面。

    而他的父亲，这种时候往往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的母亲，不说任何安慰的话语。

    五岁那年，沈昭开始记事了，偶尔也偷偷溜出去和外头的世家公子玩儿。

    外头的人总爱说他们国公府的事。

    说是柳如慕自轻自贱，自降身价，非要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说是新婚当晚，沈正则压根就不愿意和柳如慕圆房，是柳如慕给沈正则下了药。

    说沈正则这些年，一直和外头那个戏子保持来往，一直在接济那个戏子，早晚有一日，会把这个戏子接回家。

    ……

    闲话很多很多。

    沈昭听他们说一次，就揍他们一次。

    渐渐的，他小魔头的名号就传出去了，还引来了当时的谍探局督主杨公公的注意。

    杨公公一开始就想把沈昭带进谍探局，但当时柳如慕没舍得。

    再之后，沈正则从外头带回来了一个小婴儿回来，说那是沈昭的弟弟。

    他把沈默带回来，据说是因为那个戏子死了。

    沈昭自从有记忆以来，沈正则就一直对他很严格。

    练武练不好打，读书读不好打。

    但是对沈默，他却极尽所能地温柔体贴。

    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完全不像对待沈昭那样苛刻，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小的时候，沈昭问过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兄弟俩。

    沈正则说，是因为阿默是早产的，胎里带了不足，身子一直都不好，所以要多疼他一些。

    沈昭虽然不理解为什么父亲对自己那么严格，但他一直都很听父亲的话。

    父亲让他多疼弟弟一些，他就全心全意地爱护沈默，哪怕他的母亲夺走了他娘一生的幸福。

    而柳如慕也是在这个时候，住进了佛堂。

    柳如慕看似温柔，其实性子很是要强，这十多年都没有踏出来半步，也不让除了沈昭之外的任何人进去打扰她，包括沈正则和沈默。

    再之后……有一次，沈默被几个调皮的世家子带走，扔在小胡同里喂狗。

    沈昭为了救沈默，又打又咬地伤了好几个人。

    事情闹大了，若是沈国公不给交代，那些受伤的世家子的长辈们，就要联手对付沈正则。

    这个时候，杨公公出面，将沈昭带去了谍探局，才平息了事端。

    因为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谍探局不是一个孩子能呆的地方，他们都认为沈昭进去没几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他们都懒得再与将死之人计较。

    哪想到沈昭不仅没死，还简直激发了自己的天分一般，七岁时身手就已经超过居中大部分比他年岁大的人，八岁就能独立破案，十二岁就已经坐到了总领司之位，如今甚至已经是谍探局总督主。

    那些本想着看沈昭在局里受折磨的人，现在基本肠子都悔青了。

    可后悔也办法，他们没趁着沈昭小的时候把他灭掉，现在就更不可能了，有些人还担惊受怕地早早搬出皇城了。

    而且杨公公也对沈昭很是关爱，沈昭在沈正则身边没有感受过的父爱，却在他的师父身上感受到了。

    与之相对的，沈昭对自己的亲生父亲越来越疏远。

    ……

    沈昭还原了当年所有的事，宋北北听得又气又怒，又同情他和他娘。

    而且刚才还听他说，柳如慕不让任何外人进佛堂，包括她的丈夫……可自己今日却闯进去了，而且她对自己的态度还很是温柔和蔼，还亲手做了几道小菜给她吃。

    呜呜呜，要是对人人都这样，那不稀奇。

    对别人理都不理，对她这么好，才叫宋北北感动。

    她忍不住为柳如慕打抱不平：“那些在你面前诋毁你娘给你爹下药的，一定是得不到你娘，所以才在背后诋毁她！”

    看着宋北北小拳头紧握的样子，感觉她下一刻就要冲出去揍别人了。

    沈昭小时候刚听见有人这么说他娘的时候，比宋北北现在的样子还要冲动。

    不过现在好了，如今他已经能平静地面对一切了。

    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的权势摆在这儿，全京城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他娘不好。

    宋北北气了好半天才稍微平静，但是她仔细想想刚才沈昭说给她的故事，她又觉得很多不合理。

    “你爹……真的一点儿不爱你娘吗？”

    “当然不爱了。”沈昭只觉得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

    要是有一点儿爱的话，他会对自己这样？他会眼睁睁看着他娘在佛堂住了小半生？

    “那你爹这些年有再娶妾室吗？”

    “没有。”

    “你爹在外面有相好的？经常出入烟花之地？”

    “也没有。”

    其实，沈正则除了不是个好爹，也不是个好丈夫之外，别的地方还是没得挑的。

    他洁身自好。原本沈昭他娘住进佛堂之后，家里有不老实的婢女想爬他的床，他完全没给机会，事后还把国公府里不老实的婢女都赶走了。所以国公府现在用人少，除了洗衣做饭的老婶子之外，就没有女人了。

    他为官爱国爱民，为大雍鞠躬尽瘁。当年海盗作乱，身为文臣的他，还为先帝上过战场。得胜之后回朝，还能一如之前一样克己守责。

    这也是为什么他那样对待沈昭，沈昭还是依然尊重这个父亲的原因。

    但这一切，都和爱不爱柳如慕无关。

    沈昭沉默片刻， 道：“他洁身自好一定是因为心里放不下那个戏子的缘故。”

    宋北北想了想，却觉得这个解释不通：“如果当年的事真的是这样的话，你爹应该很憎恨你娘破坏了他的大好姻缘。就算他心里还记着那个戏子不想娶别的女人，但为什么这些年你爹依然不去动你娘国公夫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