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客栈,天字号客房。
余明珠听着这平昌公主的事迹,突然理解了阿飞,若她有这样一个母亲,恐怕也不愿意回去。
平昌公主同顾闲和离之后,性情便变得越发暴虐残忍,经常打骂顾阿飞,还曾经一度差点把阿飞给淹死。
阿飞虽然贵为公主之子,可日子却过得非常的痛苦。
顾怀明继续说道:“那麦角粉用多了,便会出现很严重的问题,当时舅舅做出来这个药,本意是为了救治沙场伤员。”
余明珠忍不住感慨道:“舅舅居然还会医?”
顾怀明露出一丝微笑:“舅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我大概知道了,那燕公子在平昌公主身边经营多年,恐怕有些手段,但越是如此,我们便越有机会。”
余明珠的想法是,既然这平昌公主铁了心是在准备保苏家,那索性连平昌公主一起收拾。
顾怀明颇有些兴趣,他开口道:“夫人说来听听。”
顾闲自幼极为聪慧,因写了一首诗,惹怒了先帝,便将他的文状元身份给抹了,后来这顾闲不忿就又考了武状元。
而且顾闲长相十分出众,有大梁第一美男子的称号。
看看顾怀明的长相,便应当知道顾闲当年是如何风光霁月了。
在他和韩奇的计划下,风波最好只集中于苏杭,毕竟此番正是政权交接的敏感时机,不能引起皇上太过强烈的不满。
其实顾怀明和韩奇有这样的判断是非常正确地,毕竟他们不会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
可是余明珠知道。
余明珠摸了摸的手腕,其实来杭州之前她一直都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夫君若要纠集江宁织造匠人告苏家,我提议,不禁要告苏家,还要王家,许家,甚至是平昌公主,我们余家也可告。”
顾怀明皱起了眉头,他问道:“你想把事情闹大?”
余明珠看向顾怀明:“夫君,我虽然只是女子,可是我也知道,这天下不是哪一个人的,不是皇家的,也不是我们这些人的,它是所有百姓的,而百姓的忍耐程度是有限的,今年的粮食一定会紧缺,西北又在打仗,只要发生一件大事……”
顾怀明眼睛里闪过各种神色,他开口道:“夫人断定,今年会发生大事吗?”
“我断定,今年会发生大事。”
今年乃至明年,大梁会经历一场猛烈的天灾来袭,洪水干旱雪灾地震,每天都有人饿死,此时的春天恐怕是未来几年大梁唯一美好的日子。
上辈子韩奇和顾怀明因为某种原因妥协了,这就导致了后面两年靖王和平昌公主的屡次作乱。
上辈子就算是暴虐无道如梁帝,也要在隆冬之日跪在大梁的宗庙之外,痛哭流涕地读自己的罪己诏。
余明珠笑着说道:“余家若要求存,便只能向死而生,既然结局都是如此,为何不能奋力一搏。”
就散顾怀明当了首辅,就算换人当了皇帝,余家不作出改变,依旧不会被朝廷所容忍。
顾怀明想要说什么,可仔细想了想,余明珠说的没错,纵使太子继位,恐怕也不会放任余家太久。
顾怀明思索了良久,他走到桌案前,下笔写了一封信,这一次余明珠倒是没有走过去偷看。
正在写信的顾怀明突然说:“余明珠,你可能不知道,若我们真的这般做,失败了,余家和顾家甚至是老师都会万劫不复。”
皇权屹立在这片土地上千年之久,除非它堕落到极致,否则无人敢挑战它的权威。
余明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等到了结功名,我便和你一起游历天下,我们也去海外看看,去看看这世界多大。”
说实话,顾怀明这样的话,很令人心动。
他能保她一时,却保不了余家一世。
“若是我让你同我走,你就做我堂堂正正的妻,你愿意吗?”
这是顾怀明第一次问这样的问题。
余明珠笑了,她拉住顾怀明的手,向死而生,她的祖父对她说,她是余家的继承人,她所能做的事情,远不止后宅里头的阴私。
她能做的更多。
西湖别院,燕公子被公主伤了肩膀,此时尚且在昏迷之中,公主倒是醒来了。
可是余明珠却只说:“我不愿意,我要是走了,我祖父怎么办?余家怎么办?你若是走了,你祖父怎么办?顾家沈家怎么办?”
顾怀明并没有失望,他知道余明珠会这样回答。
“我知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真的很在意你。”
“是因为闻了那香囊吗?”
侍女不说话,平昌公主又开始觉得头疼了,她捂着脑袋,神色看起来极端的痛苦。
就在此时一个侍女进来,禀报道:“公主,郡王回来了。”
她有些恍惚地看着周围,喃喃自语道:“本宫这是怎么了?”
她身旁的侍女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说:“方才公主您昏迷了。”
平昌公主站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夜色。
“你最好把你身边的那些个男宠都收拾干净了,否则到时候……”
平昌公主冷笑一声。
“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
平昌公主顿时一愣,她很是平静道:“让他进来吧。”
她的表情冷漠的,仿佛那个人不是他的儿子一般。
一身黑衣的顾阿飞从外面进来,他冷冷地看着平昌公主。
平昌公主仰天大笑:“你以为你是谁,如果不是因为是我的孩子,大梁会有谁在乎你,真是跟你那不知所谓的爹一样!”
“有一天你说的很对,顾闲就是不知所谓,所以他死了。”
顾阿飞恨自己的母亲,也恨自己的父亲。
顾阿飞抬头看了一眼平昌公主。
“否则到时候影响到我的事情,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两个人说话,根本不像母子,反而像是仇敌。
他千辛万苦从公主府逃出去,回到了自己父亲身边,可是换来的却是父亲极端的冷漠和无视,他这辈子所受到的所有的温暖,只来自于顾怀明和祖父。
平昌公主突然觉着有些好笑,她大笑道:“我们这一家人还真有趣,一个个都是仇深似海,我看着你觉得烦,你看着我也不快乐,你走吧!”
顾阿飞的身子微微颤抖,他哑声道:“今天是我的生辰,十八岁生辰,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情,你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