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箫声中,秦舒月缓缓睁开眼。
她的身旁,谷幽兰还在安静地睡着。
秦舒月还以为,外头是叶飞在吹着箫。
可当她发现箫声里那段熟悉的曲调之后,她大吃一惊,立即下床穿上鞋走出屋子。
到了外头,她循着箫声抬头仰望,只见那条细小的瀑布之上,叶恒的身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她惊得呆了,因为叶恒所吹的曲子,便是她师父魏诗最喜欢的一首曲子。
魏诗只告诉过弟子们,这首曲子叫花见月,是她以前的一位故人传授给她的。
秦舒月和几位师姐们都明白,这位故人对师父并不一般。
因为每每用弟子吹响这首曲子的时候,师父魏诗总是很伤感,有时候甚至还会暗暗流泪。
当长大以后,秦舒月才明白,师父的心里住着一个人。
这些年师父始终一个人,便是放不下这个人。
她皱了一下眉头,望着叶恒的身影不禁心想——莫非这叶恒便是师父心中放不下的那个人?
好一阵后,箫声戛然而止。
等到叶恒从瀑布上落下来后,秦舒月走到他面前,问叶恒:“前辈,刚才你所吹奏的曲子可是花见月?”
叶恒点头,反问道:“姑娘怎知?”
当年,是曼清庭教他的这首曲子。
“我是清音坊的弟子。”秦舒月回答。
叶恒眯缝着双眼,什么话也没说便离去。
从他的反应上看,秦舒月断定,叶恒应该是认识她师父魏诗。
于是她找到了叶飞,将此事告诉给了叶飞。
听完之后,迷迷糊糊中的叶飞一把搂住了她,然后又接着睡了。
说起了这一曲花见月,他心中一阵伤感。
当初编下这首曲子的人,是他的另一位小师弟——墨挽书;然后是他为这首曲写下了词,便是秦舒月所说的花见月。
花见月里的花,便是他的师姐花挽蝶。他始终不忘那晚月圆之下,在昆仑玉峰之上,花挽蝶回眸对着他嫣然一笑,再而抬头仰望着那轮巨大的明月,花见月便是由此而来。
叶恒之所以会这首曲子,想必是曼清庭或者曼非笑传授给他的。
当年在曼家父女离开昆仑之前,他们和这对父女没少往来,尤其是他这小师弟墨挽书,总说要到雪女峰去看神仙姐姐。
而他和何挽舟却没有多大兴致,因为在二人眼中,师姐花挽蝶才是真正的神仙姐姐。
后来离开昆仑在江湖上行走了几年之后,林挽风去了一趟大漠,然后他遇到了那个红衣女子。
他第一次见到红衣女子的时候,红衣女子身上并没有穿着红衣。
他被风沙逼到了一个洞里,然后就看到了在洞中洗澡的女子,于是便被那红衣女子追杀了几十里地。
后来红衣女子打不过他,便想要他娶了她。
他没同意,红衣女子便一直缠着他,这一缠便是缠了三年。
他还记得,那日入阳关前,女子突然停下脚步,然后拿出了箫,吹起他教她的那曲《花见月》,目送着他的身影一步步踏入阳关的大门。
他当时没敢回头,因为那时的他,心中还放不下那天晚上,在玉峰之上对他回眸一笑的花挽蝶。
等到他想回头时,已经是两年多以后。
在听说了关于红衣女子家的消息后,他果断地辞去了早想脱离的花间派掌门之位,骑着马赶往大漠。
可直到后来他死去,都未曾见过那红衣女子一面。
他没想到,一次不回头,代价竟会是一辈子。
在叶飞身上重生之后,他既抛不下沈萧清,也舍不得秦舒月,因为他很清楚,有时候一转身,那便是一辈子。
就如离开昆仑的那个飘着雪的早晨,他挥了挥手,就再也没见过花挽蝶了。
每次一听到那曲花见月,他便会想起那个月下对他回眸一下的白衣女子,也会想到骑着马在沙漠中追杀他的红衣女子。
所以重生之后,他从没有用箫吹过这首曲子。
没想到在云兰谷的清晨里,他又一次想起了这两位故人。
过了半个时辰后,叶飞才假装醒来。看着身旁有些生气的秦舒月,他笑了笑,问道:“我们家月儿可是生气了?”
秦舒月轻哼了一声,“人家跟你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睡着了。”
“你若真想知道,等回到杭州直接问你师父便是。”叶飞道。
“可那时候叶恒已经不知去向了。”
“月儿,你莫非不是想将叶恒抓了,带到你师父面前?”叶飞惊道。
秦舒月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的确想过,可你我都不是他对手。”
“这不是关键吧,”叶飞伸手掐着秦舒月的脸道,“关键是他心里没有你师父呀。”
“我师父这么好,他为什么不喜欢师父?”
叶飞扑哧一笑,然后说道:“叶恒心里应该放不下他的师姐。”
“师父一直没有嫁人,说是为了门派还有照顾我和师姐几个,实则心里一直有一个人。”秦舒月道。
“可喜欢一个人,是心甘情愿的事情,与另一个人无关。”
秦舒月突然落泪,然后一把抱住了叶飞。
“叶飞,可我不想看到师父孤独一人。”秦舒月哭着说道,“师父知道,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容易,所以听到我说要给你做妾时,师父也不曾反对。”
“傻丫头,你师父不是还有你吗?你若担心她会一个人,大可叫她留在叶府跟你一起住,哪怕将来我们有了孩子,喊她一声外祖母也行呀。”叶飞安抚道。
而这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杭州,魏诗已经到了叶府两天了。
看了秦舒月留给她的信,身为秦舒月这边唯一长辈的她便开始为两人张罗婚事。
她未曾成亲,也只是从叶府下人们那里打听,别人怎么说,她便怎么做。
对她来说,只要能给自己这小徒儿帮上一点忙,心里便很知足。
早上的时候,沈家那边派人来,以沈萧清这个大娘子的名义送来了几分厚礼。
管家也从城中置办了许多东西回来,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着张灯结彩。魏诗到处走走看看,虽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无所事事,但心里总归还是开心的。
毕竟徒儿秦舒月,是要嫁给喜欢的人了。
忙碌了一阵后,她坐到了亭子里,看着茶水中那亭台落下的倒影,恍然间她想起了一个人。
她揉了揉额头,皱了皱眉头,心想着还是得为自己的徒弟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