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又到了沈府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日子。

    自秋桑走了以后，春桃就得薇轩和蔷选两头跑，成天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她从未有过任何怨言，也没有向沈萧清提起帮叶飞找几个丫鬟，反倒还乐在其中。

    也就是春桃的关系，所以叶飞和沈萧清是一起去的杜鹃园。

    沉默地走了好一阵后，沈萧清突然开口对叶飞说道：“父亲昨晚来找我，说是城东的刘家要办一场青武会，受邀之人都是城内一些武学世家的青年才俊，不知你可有兴趣？”

    “我？”叶飞很意外，“我又不会武功，更不是什么青年才俊，我去做什么。”

    “姑爷，小姐的意思是问你愿不愿意陪她一同前往。”春桃这时候插话。

    “你是这个意思吗？”叶飞注视着沈萧清问道。

    沈萧清偏头看向小径边上的花草，“嗯”了一声。

    “如果娘子不嫌我丢份的话，我倒是可以陪你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春桃高兴笑道。

    入了杜鹃园，跟着沈萧清给所有的长辈们见礼后，叶飞便要往屏风后走去。

    “叶飞！”这时候沈玉喊了一声叶飞的名字。

    叶飞回头有些吃惊，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从进沈家的门到现在，沈玉就没喊过他名字。

    沈萧清皱了一下眉头，还以为是父亲有事要为难叶飞。

    “到这边坐吧。”沈玉向叶飞招了招手，让他别去跟女人孩子们坐一桌了。

    听沈玉这么说，在场的人都很惊讶。

    “你就和萧清坐一起吧。”沈玉又接着道。

    尴尬地笑了笑后，叶飞到沈萧清身旁坐下；而他的另一边，便是二房的沈萧盛。沈萧盛阴沉着脸，似乎是不愿意和叶飞坐在一起。

    等所有人都入座以后。众人先是各自喝了一杯酒，接着沈玉对叶飞说道：“后天刘家那边要举办青武会，你就陪小清一起去吧。”

    叶飞点头，道：“知道，刚才来的时候她就跟我说了。”

    “哦？”沈玉有些惊讶。

    一旁的沈萧盛紧紧地捏着酒杯，看上去很不高兴。青武会每年都会举办一次，能参加的都是城内一些小有所成的青年才俊。过个十年八载，这些青年才俊可就是绍兴武学的中流砥柱，响当当的大人物了。

    沈萧盛一直想参加青武会，不为别的只为结识到这些朋友。然而往年不是沈家大房沈萧延和沈萧肃，就是沈萧清和他的大哥沈潇闻。

    如今沈萧延和沈萧肃都过了年纪，他的大哥沈萧闻也去了白鹿书院，三房的沈萧华年纪也还小，他本以为今年会去青武会的是他和沈萧清，没想到沈玉却派了叶飞。

    “盛哥儿，再捏这杯子都要裂了。”叶飞提醒沈萧盛。

    见叶飞面带微笑，沈萧盛心里更不高兴了。“砰”的一声，他将酒杯狠狠地砸在桌上，愤然起身，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这逆子，想做什么！”沈汴怒斥。

    “凭什么，这姓叶的一点武功都不会，凭什么让他去参加青武会，这不是丢我们沈家的脸吗！”沈萧盛道。

    “说得也是，”叶飞附和，“反正我也不想去，要不就让盛哥儿替我去吧。”

    叶飞话音刚落，便看见沈萧清向他投来愤怒的眼神。他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坐下！”沈玉看着沈萧盛道，面色十分难看。

    被沈玉的眼神震慑到后，沈萧盛乖乖坐下，全身颤抖得厉害。

    “你清姐儿如今已成了亲，出门应酬自然得与夫君一起，否则不是让人笑话！”沈玉解释。

    沈萧盛无言以对。

    “绍兴武学世家十余户，唯独我们沈家入选江南四大世家，也算是绍兴武学之首。试问一句，你萧延大哥、你亲兄长萧闻还有你清姐，哪个在同辈人中不是佼佼者？若换成你，你敢说你可以技压全场？”沈玉质问。

    沈萧盛哑口无言，他摇了摇头，看上去都快哭了。

    “你这不学无术丢人现眼的东西，”二房老爷沈汴阴恻恻地望着自己的二儿子，“还不快给你大伯和你叶姐夫道歉！”

    沈萧盛起身，先是给沈玉赔礼，然后转向叶飞，挣扎了片刻后弯下腰来。

    “不用，不用，”叶飞连忙拦住沈萧盛，“盛哥儿直言不讳，血气方刚，乃男儿本性，我十分欣赏。以后少出去喝花酒，少和些狐朋狗友胡闹，潜心修炼，不出个三年五载，必定能独当一面。”

    因为这几句话，随后在家宴散了后回去的路上，叶飞被沈萧清训了一顿。

    “你刚才说那些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本来因为二婶被发落到农庄一事，弄得二房和我们大房这边心生嫌隙，你以后可别再去招惹他们二房的人！”

    “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沈家，就想看我们沈家闹笑话，你们这些男的，没一个让人省心。”

    “尤其是你，本来就不招人待见，还到处惹人烦。这家事最难处理，根本就没法子一碗水端平，更别说让所有人心服。”

    听着沈萧清的抱怨和唠叨，叶飞一直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他只觉得有趣，沈萧清平时话不多，可一旦多起来就像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看来沈萧清就是个操劳命，他已经想象得到将来沈萧清掌家的样子。

    到了下午。

    伙房的妈妈们亲自将药端到了薇轩。中午在杜鹃园发生的事已经传遍了沈府，这些下人们都知道叶飞在沈府的地位今非昔比，自然是不敢再怠慢。

    妈妈们走后，叶飞对着四周大喊道：“春桃，春桃！”

    春桃躲在树上，不敢出声！自从秋桑走后，叶飞每天熬的药就得由她来喝。

    这药又苦又难闻，她喝了七次吐了三次，实在是不想喝了。

    “春桃，你知道你就躲在树上，赶紧给我下来，趁热把药喝了，否则待会凉了以后更难喝。”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不如乖乖把药给喝了。”

    没一会，春桃从树上跳了下来，一脸委屈道：“姑爷，我只喝半碗行吗？”

    “可以呀，只要你能让你家小姐把那剩下半碗喝了。”

    春桃哼了一声，然后手捂着鼻子，一口气喝下了整整一碗药。喝完后，她立即将碗放到茶几上，然后走到树下，不停地作呕。

    “姑爷，你又不吃药，还天天煮药让别人喝，还真是奇怪。”

    “你气虚体寒，若不好好补补，将来怎么生出个大胖小子。”叶飞一边说着一边往药渣里和点面粉，然后将药渣揉成一团。

    他本是想打算炼丹药补身子，可不是又不能在院子内摆个大火炉，于是只能先将药材煮软，然后和些面粉捏成一个个丸子。服用了一段时间，虽然效果远不如火炉炼制的丹药，但还是能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跟两个月前比起来，现在的身子已经不虚弱了。

    “姑爷，我将来又不打算嫁人生子。”

    “不打算嫁人难不成你想出家当尼姑。”

    春桃发出一声哀叹，然后坐到树下，双掌托举着稚嫩的脸庞说道：“像我们这种身份的人，根本许不到什么好人家。与其随便找个平平庸庸的男人嫁了，还不如就这么一个人过着。好歹我也会点武功，将来做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也成。”

    叶飞起身，走到春桃面前，笑道：“那还不如给我当个通房丫鬟，给我生个大胖儿子，舒舒服服地做妾。”

    “我春桃才不要给人做妾！”

    “你可别忘了，再过一年我可就要和你家小姐和离，到时候我会分得万贯家财，你要是现在从了我，指不定以后就是个正室了，还是名门世家的正室！”

    “可是姑爷，你不会嫌弃春桃出身卑微吧？”

    叶飞蹲了下来，然后用左手捏着春桃的下巴，以挑逗的口吻说道：“虽然姿色不比你家小姐，但你也是胜过大多数人，唇红齿白窈窕多姿。你说你出身卑微，可我也足够落魄，没资格嫌弃你。况且你会武功，正好能保护我。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做我的通房丫鬟，到时候和我离开沈家后做我的正室夫人？”

    和叶飞对视一阵后，春桃突然起身，说了句“姑爷又拿我说笑了”后仓皇逃窜。

    看着她，叶飞笑了笑，喃喃自语道：“果然还是个小姑娘！”

    两天后，叶飞跟着沈萧清，前往城东的刘家。

    马车上，知道叶飞待会会在刘家遭人冷眼或者冷嘲热讽，沈萧清道：“待会别人若是说了什么话，你别放在心上。”

    “常家、连家还有王家的那几位公子，都是些不学无术惹是生非的泼皮无赖，待会你尽量避着他们。”

    “还有此前那些追杀你后离奇死掉的世家公子们，他们的兄弟姊妹也都在场，到时候你也小心些，不要跟他们起了冲突。”

    看着沈萧清忧心忡忡的样子，叶飞笑道：“娘子，感觉像是去赴鸿门宴，我心里有点怕，要不你一个人去得了，放我回去吧。”

    “这世上居然还有姑爷怕的事。”坐在沈萧清身旁的春桃嘀咕。

    叶飞抬起手，拍打了一下春桃的手背，佯装生气道：“你这丫头，敢当着娘子的面说话撩拨我，却不敢做我的通房丫鬟，真是有色心没色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