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不知道要收拾些什么东西。
她好像是个中空的人偶,对什么都没有执念。
拿起布偶娃娃,觉得晚上不抱着它睡也可以,拿起那些没做完的针线活计,也觉得做不完也没事。
她似乎只留恋喜欢千山殿的环境,舒适,安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可以活得平平淡淡。
但她很少袒露自己内心的中空,就比如她说她想留在千山殿,是舍不得师兄师姐一样。
其实不是。 m.❈v✡✹o❆dtw.✪la
她很怕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别人,担心别人觉得她是个无情无义的怪物。
有时她连自己的纳闷,她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对什么都十分寡淡呢。好像缺心似的……
该不会是个刺客吧?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房门被人敲响。
“叩叩叩……”
“凌霄?”
门口的人半晌后才回了句,“是我。”
那声音淡淡的。阿音有些意外,居然不是凌霄的声音,也不是瑾瑜的声音。
能是谁呢?
她扔下刚刚找好的几件衣裳到了门前,打开了门。
未料,门口站着她丝毫不认识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色袍子,袖口和衣襟处暗绣着金色的烛龙,皮肤白的像瓷盏一样,最是那双墨黑的眸子,犹如大海万里之底,深不可测。
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微风轻轻卷起他脚下的袍角,整个人就从阴影里发起光来。
心里像是有个封印被人狠狠敲了一下,咚的一声,阿音不知怎么的,像被钉子钉在了案板似的,动弹不得,甚至连嘴巴都张不开。
她就这样愣愣的与他对视了几刻。
男人情绪也出奇的奇怪,两人还什么话都没说呢,眼睛就很快就雾了,眼眶莫名红了一圈,还想伸手牵她。只是刚抬手就意识到了她眼底的抗拒,捏着袖子生生克制了下来。
他只好盯着她,直到阿音发现他长袍耸了几下,一个十岁左右男孩从他身后蹦了出来,一下朝她扑了过去。
“师父!”
阿音微低头,看着只到她咯吱窝高的孩童。大大的眼睛,瘦瘦的身子,灰色锦条挽了个高高的小髻。
“师父,真的是你师父?徒儿想死师父了,五年了,五年了,师父为什么不来找徒儿呢?徒儿等你等了好久好久,师父教徒儿的那些医典,徒儿全都能倒背如流了,可师父为什么还是不来找徒儿?你不要徒儿了么?”
阿音不自觉的抬手,生硬的在他后脑勺的小髻上抚了两下。“你叫我师——父?”
男孩得到了阿音的抚摸,更加用力的抱紧她,跟没断奶的娃娃似的,“呜呜……师父,你都不知道徒儿这些日子有多绝望。他们都说师父已经死了,我不信,皇上也不信。皇上下令让一两百个会水性的士兵不间断的下湖找人,半年过去,一共捞上来百来具尸体,皇上认过,说都不是师父的。所有的人都说师父不可能活着,连巧儿姐姐也这么说,阿木还从湖里舀了一碗水放在了纯金棺材里,要师父‘入土为安’。好在皇上一刀把纯金棺材给劈成了两截,说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设了镜南司专门负责寻找师父行踪,到现在化兰湖也还在不停的捞人。师父……”
男孩已经泣不成声,“结果师父真的活着,你为什么不来找徒儿,为什么不来找皇上啊?”
明明是不相关的故事,阿音听了却心里十分不舒服,她勉强笑了笑。
“你莫不是认错人了?我什么都不会,怎么可能是你师父呢?”
小孩豁然止住了哭声,抬头起来看他。
男人的脸色也瞬间凝重了起来。
“师父,是我长大了,你不认识我了么?”男孩扯扯衣服挺直了腰板,“我是淼淼啊!”
“淼淼?”阿音仔细回想着这个名字,“我不记得了淼淼这个名字。”
淼淼豁然退了两步,
第525章 重逢(2/2)
和男人的对视了一眼。
男人眼里一瞬崩开了裂痕,他急忙上前。
“盏盏,我知道你恨我,你也理当恨我。是我大意,我以为匕首是我所制,筹办大典的人又都是我亲卫,不可能出错。可我不知道……”
可他不知道,苏婉童暗地里告知大典的司总,君王不会真的牺牲天女,而是在圣刀上做了手脚的,要瞒天过海。 ❄✫✺m.v❇odtw❋.la
司总验查过后,大骇,禀着自戕也要效忠西域的心,偷偷将圣刀的伸缩机关破坏。
他从没想过跟着自己征战沙场,替自己挡刀挡箭的属下会暗地里做这样的手脚。以至于离盏真的将刀捅进心口时,他还以为那是伸缩刀里血包喷出来了。
他忍着痛,故作平淡的将她推入湖底,因为他知道事先暗伏在湖缘北边的死士会立刻下水将人偷偷捞上岸去。
他以为离盏只会承受那短暂的呛水之苦,不事先告诉她,是怕她害怕。
可惜……
一步算漏,失之千里。
所有的一切都错了,全都错了。
死士的水性再好,也比不上鼎鼎有名的千山殿督教。
五年啊,整整五年。
他的盏盏不见整整五年。
每当提起当年祭天一事,他脑海里便浮现出离盏坠湖前,那决然无助的眼神,心口便像被绳索勒住了一般,痛得人喘不过气,他甚至连说下去的力气都没有,赶快转了话锋。
“当年是我混账,是我自视太高,没能护你周全。盏盏,我对不住你,我会用我余生好好的补偿你,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么?”
不知怎的,他话越说得多,便越在她心里激起一种异样感来。一种熟悉却又害怕的感觉,弄得她十分不安。
奇怪,他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努力回忆,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难道是在画像上见过?毕竟这么美的一张脸,应该只会出现在画像上。
阿音不敢轻举妄动,后退了步子提防着他,“你说的,我一句都听不懂。”
顾扶威急了,“盏盏,
阿音愈发觉得这人很奇怪,明明不像是个好惹的人,可是交谈起来,他那低声下气的样子,简直和他的气质判若两人。
“我一直在理你啊,可我实在是不认识你,你要我怎么个理你法呢?”
“盏盏!”
“我叫阿音,你真的认错了。”
“阿音?”
顾扶威怵了。
再见曾经亲密无间的恋人,可是对方却只用陌生的目光来回在他身上打量。
这便如上刑一般了。
他觉得,她这是在报复他,在彻底和他划清界限。
所以他一直再反复诘问,谁知她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眼里无辜得连半分涟漪也无。
五年?
五年真的就能荡平一个人的情感么?
她已经完完全全不在乎他了么?
顾扶威心口揪痛翻绞,女子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像利刃在那最柔软的地方来回划过,轻而易举片得鲜血淋漓。
他突然低头捂住胸口。
“皇上......”淼淼立马扶住顾扶威,一袭红色的身影也突然窜到了眼前。
男人眉头愈发蹙紧。
“药呢?!快!”淼淼催促。
西琳立马从袖中掏出个长颈瓶来,抖出两粒药丸喂进他嘴里。
“皇上,平心敛气,莫要激动......”
阿音有些吓着了。
他们叫他什么来着,皇上?
那不能吧,这山高路远的清修之地,皇上会来?
况且面前这个男人长得跟妖似的,委实不符合天选之子的河口方目之相,怎么看怎么都是游戏花丛的娇贵公子。
听说当今圣上发妻苏氏暴毙之后就再没纳妃。
长这么好看,不沾美色是不是不太可能?
绝不可能。只是上官瑾瑜才给她说过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又叫她心中臆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