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哎呦,这是大喜事啊,先生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呀,先生在画室,我带您过去……”
阿婆话还没说完,走廊拐弯处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嘴上还骂骂咧咧的。
“他妈的神经病,自己都记不住了让我怎么画?”
“我画不了,天王老子来了也画不了!”
这是一个上了点年纪的老者,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帮他提箱子的年轻人,两人神色都愤愤。
“师父您别生气,他这种人就不懂画。”
师徒两人从他们旁边走过,走出院子然后离开了别墅大门。
阿婆轻叹一口气。
“这也不知道是第几个被先生气走的画师了,东方西方各种各样有名的画师都快被请遍了,再这样下去,我怕先生会受不了,少陵,你等会儿劝劝先生。”
“好。” ✴m.v✾✤odtw✵.l✱a
明徵神色狐疑。
画师?
画什么?
等进了画室这个疑惑就被解答了。
宽敞的画室里面,挂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画像。
画中女人大多都是侧脸和背影,没一个正面。
结合刚刚那个画师说的,明徵隐约明白了怎么回事。
“你们等等,先生可能在内室。”
阿婆敲开了内室的门。
“先生,少陵来了。”
“那死小子还知道来,谁让他进来的,让他滚,就知道来我这里骗吃骗喝,真当我是……”
内室的门唰的一声,在跟明徵对上视线时,对方声音戛然而止。
这是一个很……潦草的人。
黑白相间的头发在脑袋后面扎了一个小揪揪,亚麻衣服也皱皱巴巴。
不过五官挺拔,尤其是那双棕色的眼睛带着异域风情,可见年轻时也是一个美男子。
对方眼睛在她跟郁少陵身上来回转换,最后落在了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上,嘴慢慢张大到能塞下去一个鸡蛋。
“你,你们?”
“老师,我带我夫人来看您。”
“你个死小子!都不知道提前跟我说嘛,我这样怎么见客!”
他手忙脚乱进了内室,还嘭的一声关上门,里面传来他翻箱倒柜的声音。
没一分钟人再次出来,只是套了一件看得过去的衬衫。
“坐,都坐,站着干什么,把今年新采的茶拿过来,给我侄媳妇尝尝。”
明徵在这位老人家对面落座。
对方盯着她看,那表情一会儿一个,完全一个老顽童模样。
明徵一时间都要怀疑郁少陵是不是在骗自己。
这样的人出山帮她管理公司,真的可以吗?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晚辈明徵,今年二十。”
“这么小?那你看上这死小子什么了?可别被他这张脸骗了,男人脸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他对我挺好。”
“啧啧啧,单纯,你是做什么的?”
“美院大二学生,开学之后就大三了。”
一听这个老先生双眼噌得亮了。
“什么专业?”
“国画。”
“会画人物吗?”
“略懂一些。”
老先生一听这个兴冲冲起来,把她也拉起来塞到桌案后面。
“我现在给你描述,你来画。”
郁少陵终于看不下去了,操控着轮椅过来。
“老师,你别为难她。”
这么多名家都没画出来的人物像,怎么能指望明徵一个大二的学生画出来。
“你小子懂什么,一边玩去。”
郁少陵转而看向明徵,眼中担忧不言而喻。
现
在拒绝还好,但是等会儿如果画不成,那今天他们估计就白来了。
明徵自然也清楚他的意思,只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老先生开始描述一个女人。
说对方有着一头乌黑顺直的长发,喜欢穿白色连衣裙,最喜欢白玫瑰等等。
他从女人的爱好说到对方饮食习惯,可就是没提一个跟女人五官有关的词。
明徵看向郁少陵,对方神色凝重对她摇头。
看来老先生是忘记了对方的长相。
“老先生,她叫什么名字?”
他怔了一下,然后语气柔和吐出“郁馨”。
郁? m✬.vod✻t❋w❈.l✩a
难不成是郁少陵的郁?
她看过去,郁少陵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用口型说“是我姑姑”。
明徵了然,继续问“她长得好看吗?”
“那还用说?你觉得这小子好看吗?馨儿比他好看了上千白上百倍。”
“既然这么漂亮,您肯定记得她长相。”
老先生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
猛地一瞬间有些东西竟然奇迹般的清晰了。
或许他不是忘记了,而是不敢去回忆。
“她啊,有一双会笑的眼睛,好像永远都不会生气,可我实在是让她太伤心了……”
明徵已经开始动笔。
“我年轻时候混蛋,只顾着自己风流快活,给她攒够了失望。”
“她看上没个主心骨,可决绝起来比谁都无情,什么都没留给我,影像也好,照片也罢,统统烧毁了。”
“我得记住她,我得让人不停地画她,不然我都要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
画室里只剩下他断断续续的声音。
阿婆端着茶进来就听到他又说这些往事。
“先生,夫人不会回来了,过去的事情您就放下吧。”
老先生摆了摆手让
他怎么可能放得下?
“少陵啊,陪我喝酒吧,我想醉了,只有在梦里才能看到她。”
他从旁边柜子里摸出来一瓶酒,话落已经灌了一大杯。
郁少陵看了一眼书桌后面的明徵,平静的模样似乎不需要帮助。
难不成她还真能画成?
不可能吧。
老师他脑海中的姑姑都已经模糊了,就连侧写师过来了恐怕都画不成他想要的人像。
带着这种怀疑,他也喝了两杯。
半个小时后,明徵放下笔,拿起毛巾擦手。
“画好了。”
老先生起身查看。
原本没带多大的希望,可当视线落在未干的纸上时,他猛地睁大了双眼,眼神都直了。
“馨儿。”
“馨儿回来了!”
他眼中流露出来狂喜,激动的面红耳赤。
有这么像吗?
郁少陵狐疑上前。
当他看到一片白玫瑰花田中笑颜如嫣的人时,他也恍惚了。
他清晰知道这是一幅画,可他仿佛闻到了玫瑰的味道,仿佛听到画中女子温柔的呼唤。
这幅画就像是能把人给吸进去一样。
郁少陵收回注意力,眼神瞬间清明。
可老师就没那么好了。
他魂都跟被勾了进去一样。
“老师。”
“馨儿,我知道错了,你终于回来了……”
“老师!”
郁少陵大喝一声,老先生迷离的眼神才渐渐收拢。
他看看郁少陵,再看看桌子上的画,突然两行泪毫无征兆滑了下来。
二十年跌跌宕宕的愧疚不安,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高潮。
他放声痛哭。
情难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