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杉扶着姐姐,两个人走的很慢很慢,漫长的甬道一望无尽,那是她们来时的路。
“那些啊,我早就学会了,我跟着姐姐这么长时间,早都炉火纯青了,这次京都的分店都是我在暗中督促着操办的呢。”
看着云杉脸得意的样子,湫栗难得的夸了夸她。
“你做的很好,那你以后要更加努力了。”
湫栗冲着她笑了笑,第一次笑的这么温柔真诚,这是她最后一次见云杉了,一个也是自己养大的小孩……
那条甬道真长啊……
她们走了很久很久都还没走到头。 m.v✡od❂✶tw.l❋❄a
久到湫栗都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住了,六十年的命一朝被抽走,每走一步都觉得器官更衰竭了一分。
“云杉,我走不动了,你帮我叫元旻来。”
她瘫坐在地上,冲着云杉笑着说道。
云杉赶紧往前跑去,心里有些慌乱,不知道是不是跑的,不敢耽搁一秒。
“阿姐说她走不动了,想叫你过去,我扶单爻就好。”
听到云杉的话元旻立刻把人给她了。
元旻跑了几步就看到她坐在地上冲着他笑,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轻松温柔的湫栗。
她笑着冲他张开双手,眼里亮晶晶的。
“夫君,我走不动了,你背我走好不好……”
少女笑的明媚娇艳,他觉得这是他在这世上见过最美的女子,没有之一。
元旻蹲下身,一把背起这轻如羽毛的女人,皱了皱眉。
“回家了,要多吃点饭,你这般轻,要不是我抓得紧,可就要被风吹走了。”
听到他调侃的话,湫栗笑了笑,答应着。
“好,都听你的,不是高冷缄默的主子吗?怎么与我话这般多?”
“我与我夫人情意绵绵,自然和旁人不同的,他们怎么能与你比?”
不知道这男人怎么小嘴跟灌了蜜一样甜,引得湫栗笑个不停。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把我捞回京都的,我还没好好谢谢他。”
湫栗故作玄虚,她早就知道了这男人就是想把她弄来京都。
“那不如回家再好好谢谢他?他想喝你亲手做的花酿。”
元旻接过了她的话茬,说个没完,总觉得这辈子太短了,许多事都做不完,他想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和她纠缠在一起。
“可是……家里没有花,那次去时我就注意到了。”
湫栗故作为难,实际上已经心力衰竭,气息有些不稳。
她想再坚持坚持,想在多跟他说说话。
哪怕多说一句,都觉得补偿他更多了一分。
“我把家里都种满了花,是你在临城种的花,我把它们全搬过来了,以后想天天喝你做的花酿。”
一滴泪顺着湫栗的眼角脸颊落在了大红的喜服上。
“可是你做了皇帝就不能整日沉迷于这些了。”
她不想说这么残忍的话,但是她没办法,不说她们都会消失在这天道下。
“那也没关系,到时候御花园全种上你喜欢的花。
我就是想,你亲手做的花酿我还一次都没尝过,全是便宜了别人,
现在也该轮到我了吧,夫人……”
元旻执拗的小模样就像个怄气的小孩,非要吃到糖一样。
“好,等你成了皇帝,我成了最有钱的女人,我就日日给你做花酿……”
湫栗感觉心脏好像要停止跳动了,身体变得好沉好沉。
大红的婚服遮盖着她已经变得苍白的肌肤,一瞬间金冠玉钗下的乌发变得雪白。
冠上金流苏随着元旻前进的脚步一晃一晃的。
感受到背上的重量突然变得有些轻,元旻想要回头看一看,被那双白皙枯槁的手按住了脸。 m.vod❈tw✬✶✥✩.la
“夫君,我这样唤你你高不高兴?”
“嗯嗯,自然是高兴的,今天是我此生最满足的日子。”
元旻傻傻地笑了,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带着股憨劲儿。
“夫君……我只能走到这了……”
长长的甬道走了大半,空无一人,他好像看到她拼命让她走出来的出口了。
大红的嫁衣里,少女垂落的手形如枯骨,雪白的头发遮住了她安静的侧颜。
元旻安静地走完了这段长长的甬道,一句话没再说,因为他背上的少女睡着了。
他怕吵醒她,他知道她有起床气,被叫醒会不高兴的,冷着一张脸。
她今天……很累了,就再让她多休息一下好了。
“不要生春愁,老了颜,哑了喉,多呀么不好受!桃呀桃花红哎……”
元旻哼着那首江南小调,声音轻的只有两个人听得见。
他还没告诉过她,他母亲就是江南人,小时候惯会唱这首小调哄他入睡。
才遇见那个身着红衣,踩着铃铛向他看来的少女,只那一眼,他便觉得他们应当是认识的。
“柳呀么柳树绿哎,这岸呀么岸边小舟靠……”
他一直唱啊唱,直到看到那顶大红轿前的红绸马。
回过头看着长长的望不尽的甬道,他大概这辈子都会像这样藏在里面。
因为那里有人会用温言软语叫他“夫君”。
他放下“睡着了”的女子,扶着她的肩缓缓跪在地上。
“我们还没拜堂呢,我今天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夫君。”
两人对着叩首,他把手垫在她头下。
她们只拜了夫妻,就让这不公的天地自己呆着吧。
远处看着这一幕的云杉捂着嘴无声痛哭着。
现在她才知道刚刚姐姐是在说遗言,怕她过得不好。
早知道,我就该跟你说,我还没学会呢,让你走的慢点再慢点,好好再教我几年,十几年,几十年……
她不敢走过去打扰他们,他们今日才刚成为夫妻。
“夫人,这下我们就是夫妻,我第一次做人丈夫,我……”
元旻有些哽咽,忍着眼眶里已经积满的泪水继续说着。
“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就告诉我,你答应我了的,日后要天天做花酿给我喝……”
他停下了没说完的话,抱着她骑上了那匹红绸马。
微夹马腹朝着家走去,两个大红的衣衫纠缠在一起飘舞在空中。
带她走出了她走不出的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