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梨落抿了抿唇,抬头看他。他略显沧桑的脸上满是紧张,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是我母亲。”
景项飞身子晃了一下,手扶着轮椅,微微用力才稳住自己。
刚才那一瞬,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似不能承受这样的结局。
尽管曾经无数次想过,她或许早已嫁人生子,早已忘记他,或许她被假景王占为己有,成了玹儿的继母,可就是没想过她嫁给夏傲天。
她到底选择了他……
景项飞觉得自己很失败,颓然无声地坐了许久。
夏梨落和景玹对视一眼,都无声紧张着。
“父王?” m.vo❉✷dtw❈❇.✤la
景项飞听到儿子叫他,回过神来,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心想,这样也好,总比嫁给那个假景王好,至少夏傲天会真心待她。
“放心,你们的事父王不会干涉。上一辈的恩怨,不该带到你们这一辈来。”
景玹顿时松了口气,欢喜地拉着夏梨落给他磕头。
景项飞和他们一起坐在院子里,这才说起他和假摄政王之间的恩怨。
先皇登基后,杀伐果决,除了几个异母兄弟,唯独剩景项飞这个同母么弟。
景项飞很清楚他不会放过自己,不得不做出寄情山水,沉迷于玩乐的状态。
就在那时候他认识了假景王廖建仁。
那人和自己身材相似,样貌也有四五分相像。加上谈吐不俗,见识广博,让景项飞顿生好感。两人很快成了好友,常常秉烛夜谈,无话不说。
景项飞正值前途渺茫,心情不顺时,便将他引为知己,连自己的许多秘密都告诉了他。却却没料到有一天,他会因此付出代价。
有一日月圆之夜,景玹病发,廖建仁正在府上,便跟着景项飞去看了病情。
“王爷,小弟认得一位高人,或可解救小世子。”
景项飞很高兴,让他快些引荐。
廖建仁便将霍海带了过来。
霍海仔细看了景玹的身体,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好不容易平复内心的激动,才转过身,恭敬地说:“世子体弱,阳邪燥火入体侵夺心脏,以至于心疾难忍。草民有一法可根除,但所需时日颇久,不知王爷……”
景项飞一听可以根除,哪里还计较多长时日?忙问他什么办法。
廖建仁便说:“将体内热火修成火丹,可吸收化解热毒,同时增强自身修为,一举两得。”
景项飞一听便同意了。
但他说,修炼之前需亲人亲自前往皇觉寺求一道符
景项飞也是病急投医,没有多想,只觉得这举动或许有些荒诞,但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于是他到皇觉寺祈福,然后求大师开光画了道符,便急匆匆赶到后山。
那天他只带了随身侍卫十人,一入后山便遭到伏击,他和另外两名侍卫逃到山腰,忽然看到廖建仁。
他有些惊喜,喊道:“廖贤弟!”
未想,却是这个让他视为知己的廖建仁,趁他不备给了他致命一击,他落下山崖,摔断了腿。
贴身侍卫跟着跳下,拼死将他带回王府。
可他没想到一回王府,竟然看见自己正在府里指挥着府里的家丁。
廖建仁看到他回来,有些惊讶,随即冷笑着朝他走来。
“没想到你这么命大。”
景项飞落崖,脸上身上都被刮伤,哪里还是原来那尊贵的王爷?
他想揭穿廖建仁的真面目,却发现周围的家丁全部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他,竟是不认得他似的。
“如何,我这打扮是不是与你一模一样?”
廖建仁走到他跟前,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
景项飞悔恨不已,怒视着他,“我将你当兄弟,你却如此暗算于我,卑鄙小人!”
“兄弟?”廖建仁哈哈笑了两声,“兄弟又岂能比得上王爷?况且,你这王爷……”
他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将来还能坐上那个位子。”
“你——妄想!”景项飞怒极,啐了他一口。
他一巴掌挥了过来,侍卫连忙带着他转了个身,避开那一掌。
景项飞知道这里待不下去,必须出去找人。侍卫也很明白这个道理。
但廖建仁岂会让他们离开?
“自投罗网,还想走?”
霍海不知何时出现,随手一挥,府上那些家丁都定住了脚步。他信不过那些人,未免节外生枝,打算亲自把这真王爷处理干净。
最后那名侍卫拼着最后一口气将他送进书房,然后反身将门关上,只身对敌。
景项飞双腿已废,又能逃到哪里去?
廖建仁并不担心他会逃走,看着那侍卫苦苦在书房外支撑,
第516章 那个皇位是谁的(2/2)
奄奄一息还守着房门,心里也不由感慨,如此忠诚的部下,委实难得。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景项飞会打翻宫灯,一把火将书房烧了。
那一天,书房大火烧了半夜,火光冲天,震惊京城。
廖建仁最后让人灭了火,搜查书房,却没有发现尸体,很是疑惑。但他料想景项飞一个废人,也不可能从大火里逃走。只是,他若没死,终究是个祸患。
从那以后,他一边做他的景王爷,一边派人四处寻找,想找出真王爷的下落。
直到后来,他重建书房时,突然发现一条密道,这才想到当时景项飞可能躲进密道,然后从密道逃走。 m❅.✧✱vodt✰w.✹la
可是当他走进密道,走到尽头,却发现不过是间石室,石室里有张冰冷的石床,床上躺了一具骷髅,除此外再无他物。
一具骷髅,究竟是不是景项飞?若不是他,那他人呢?
廖建仁是个谨慎的人,被这个疑问困扰,也没有停下暗中寻找,只是这么多年一直不曾有半点消息,他才慢慢放下心来。
“所以,我们在密道里遇到的机关和迷宫,其实都是伯父您布置的?”
夏梨落虽然已经能够确定,还是问了一句。
“没伤到你们吧?”
他的脸上露出几分担忧和欣慰。因为他看出他们并没有受什么伤,虽然有些灰头土脸,身上衣裳也沾满了尘土,看样子没少在地上打滚,但总体而言,都还是完好的。
“我们没事,父王,您的腿……”
景玹盯着他的下肢,心中的恨意汹涌而来。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认贼作父,而自己的父亲却在这种地方受苦,他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景项飞苦笑,“早已废了,捡回一条命,算是万幸了。”
“我会找最好的大夫给您医治。”
“没用了。”
他摆摆手,毫不介意地撩起陈旧泛白的袍子,夏梨落轻呼一声。
尽管早已料到他双腿已失,但真正见到那空荡荡的下肢时,她还是忍不住心揪了一下。
“吓到你了?”景项飞很快放下袍子,转过头看她。
夏梨落摇了摇头,轻轻咬着唇,犹豫了一下,说道:“母亲若知道,会难过。”
景项飞原本有些昏暗的眸子瞬间亮了,双唇颤了一下,“你母亲,她……”
他想知道她的消息,可
况且,如今自己这模样,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心思百转,一句话也没说完,便又改口:“不会的,她不会知道,我也不会让她知道。”
夏梨落本想和他说说母亲的事,可看他没有听下去的欲望,便打住了。看得出,他并不想和母亲有任何联系,不知是因为感情已淡,还是顾忌她已是人妻?
“父王,此山谷在哪里?”景玹打量着四周,断崖绝壁,想着如何将他带出去。
“这里是皇宫后面的那座山的山谷中。”
景玹有些意外,回头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心里无数疑问,却又不好贸然询问。
景项飞却看出他眼中的疑问,扯了下嘴角,坦诚道:“你是不是觉得父王别有居心?不错,当年父王挖这条密道,除了保命之外,还有别的想法。”
景玹震惊,想到当初廖建仁对他说的话。他说先帝有意将皇位传于小儿子,也就是景王,可还没立遗训就被景王的兄长知晓。而后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宫闱之斗,新皇登基,力压群臣。
也就是说,那个皇位原本应该是景王的?
景项飞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当年父王将他当知己,一次喝多了口快,就提了一句。没想到他一直记着,还起了歹念。”
“那父王如今……”
景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若是父王也和那个廖建仁一样觊觎皇位,他该如何是好?
景项飞长叹了一口气,“事过境迁,如今我这模样,还有什么可指望的?”
景玹不忍见他消沉,安慰道:“父王正当壮年,年富力强,又有什么不能指望?”
景项飞诧异地看向他,问道:“玹儿莫非……”
景玹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说:“人生有各种追求,非独那个位子。有些东西既然不是你的,就没有必要强求。”
景项飞自嘲一笑,倒也不失望,“你说的对,那个位置,坐上去了未必是件好事。”
这个道理在他遇到杨青璇时就想明白了。所以后来他密道的建设跟着停滞下来,许多计划也跟着搁浅。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做了那个位置,杨青璇必定不会跟着他。
可是如今,他还是没能得到她。
景项飞有些丧气,垂下头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