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当沈秀琴疯了,皇帝怜悯她,没有怪罪于她,可她知道,那只是沈秀琴逃避罪责的一个手段。因为有一天她从外面回来,正碰上黎霄入宫来看她。
事情似乎又回到了最初,她还是被冷落在废弃宫殿里的疯女人,而黎霄千方百计寻找到她……
只是,这次还是不同了。沈秀琴没有疯,看到黎霄就两眼一亮迎了上去。
“姨母,你还好吗?”
“姨母没事。” m❉✻.vo❅dtw✾.l✲a
黎霄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心疼地说:“姨母受苦了。”
“为了姐姐,这点苦算得了什么。”沈秀琴淡笑,脸上表情释然,哪里还有当初那为了死去的孩子愁苦疯狂的模样?
夏梨落躲在殿外,离得远,并没有听见他们说些什么,只觉得她那天有些奇怪。
到后来,沈秀琴离开皇宫,她才猜到,那天他们是在商量出宫之事,或许还不止出宫,包括远离朝堂……
因为沈秀琴失踪后,碧血宫在京的几处据点也人去楼空,像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
最让夏梨落诧异的是,老宫主黎应光卧病在床,而他的妻子也躺在冰棺中,竟也能走得悄无声息?
皇帝下令封锁城门搜查,又派人沿着几条入京之路追查,全无消息。本就被各种杂事搅得头昏脑涨,再加上九公主出嫁在即,他也实在没有精力去管碧血宫的事。况且,经过打压,碧血宫已不成气候,他便也没将这个组织的残余势力放在心上。
夏梨落坐在花山上的凉亭里,眼前的桃花灿若云霞,在脚下蔓延,无边无际,蔚为壮观。
九公主被美景吸引,独自跑下去,在树林里收集花瓣,说是要拿回去做桃花酿。
她看了眼在树下玩得正欢的人,再次想起碧血宫的事。
凭沈秀琴的功夫,想出宫不难,为何她要装疯待在宫里?在躲过刺杀皇后的罪责后,她完全可以早早离去,营造失足落水或其他死亡的假象。可她却等着黎霄入宫,才商量离开之事,她的离开和碧血宫的退隐,就只是为了远离庙堂吗?
早些时候,沈秀琴说起往事,分明是一个已经爱上皇帝并愿意老死宫中的痴情女子。但那次,夏梨落见到她,却是个放下一切没有牵挂的人。这也是为何当时她会觉得沈秀琴有些奇怪的原因。
一个为爱困守宫里十多年,还失去了一个孩子的女人,就这么放下了?
“梨落,快下来,你看我收集了这么多花瓣。”九公主在凉亭下喊她。
夏梨落收回思绪,笑了一下,轻盈越下。
斜阳穿过树梢,有一束束光芒照亮了轻尘,打着转儿飞舞。
九公主的脸上也洒上了一层淡淡的光,绯色的脸颊染着金光,俏丽可爱。眉眼间笑意不止,献宝似的将一大篮花瓣捧到她跟前。
夏梨落点头赞了一句,拿出手绢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太阳快落山了我们也该回了。”
“哎,过得真快。”她叹了一句,随即又笑开了,“回去有得忙了,我要把桃花酿埋在院子里,等我哪天从东晋回来,说不定还能喝上两口。”
山长水远,去了哪里还有折返的日子?
这是个伤感的话题。
夏梨落眨了眨眼,笑道:“是呀,我会替你好好守着,绝不让人偷了去。”
两人说笑着离开。马车就在树林外,九公主抱着她的桃花瓣上车。
夏梨落却忽然停住脚步,说了句:“我好像把东西落在亭子里了,你等我一下。”
话说完人已消失。
只是,她并没有往凉亭去,而是掠向桃林深处。追了一会儿,喝道:“别躲了,我看见你了,夏瑾墨。”
前方一道蓝色身影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她。
夏梨落远远地与他对视,眼眶微涩。“你还知道来,这么久了,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九公主很想你!”
夏瑾墨抿着唇,微微低着头,脸色似乎并不太好看。
夏梨落走近了些,看到他下巴上长出了一层淡青色。细看还能看到他头发也梳得有些乱,衣服上还有淡淡褶皱。
这哪里是她那个风流倜傥的哥哥?
“哥?”
夏瑾墨这才抬起头看她,说道:“照顾好她。”
“你什么意思?”夏梨落急了,怕他话没说两句就要走,连忙奔过去拉住他的衣袖。
“你的人你自己照顾,凭什么要我替你照顾?”
“你到底去哪里了,一声不吭就玩失踪?”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九公主对不对?不然你今天跟着到这里来做什么?”
她问了好几句,他都没有回答,幽沉的眸子,像压抑着什么,最终也只是闭了闭眼,狠下心说道:“你想多了,我只是路过这里,才看到你们。”
夏梨落鄙夷地扯起嘴角,一副“你就给我编吧”的表情。
夏瑾墨也不想多解释,掰开她的手,说道:“你们该回去了,晚了城门要落锁。”
“哥,过两日九公主就要走了,她已经把你忘了,你不会后悔吗?以后你们隔着千山万水,还隔着两个国家,你想清楚了?”
“没什么想不清楚的,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夏瑾墨转身离去,狠绝的话连夏梨落听了都难受。
她实在受不了有这样一个哥哥,朝他背后喊道:“夏瑾墨,你这个懦夫!自私鬼!你是天底下最烂的人!我夏梨落没有你这个哥哥!”
夏瑾墨脚步踉跄了一下,很快就稳住,头也没回,眨眼间消失在林中。
等她骂完转过身,却发现九公主站在身后不远处。她有些慌了,想解释什么,又无从说起。
九公主很镇定,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回马车。
“你放心,我不会再傻了,天下何处无芳草,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夏瑾墨一个男人。” m✾.vod✶❋❂tw❁.la
回到宫里,九公主下车时这么对她说。
可是夏梨落能感觉到,她这一路的心情很不好,情绪又低落了许多。
第二天,夏梨落在为最后的出发做准备,确保安排妥当。
忽然就听到门外执勤的侍卫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侍卫看是她,也没隐瞒,说道:“刚听太子府上的人传出消息,在漠河上发现碧血宫踪迹,太子带人追去,如今那个疯女人已经被杀死,大家都在议论太子立了大功皇上会不会褒奖呢。”
夏梨落大惊,“找到碧血宫了?那个死了的是……”
“就是那个刺杀皇后的疯女人啊。”
“死了?”夏梨落脑子有些懵,又问,“其他人呢?碧血宫其他人。”
侍卫挠挠头,说道:“这个属下也不知道,大概,还活着吧。”
夏梨落点了点头,急急忙忙回了后宫,找到景玹留下的人,让他们去打听消息。
人走后,她在房里来回踱步,竟觉得难熬,便也换了衣裳溜出宫。
太子府中,景晔正在夏梅落屋里,得意洋洋地说起自己手刃仇人的经过。
半个月前,夏梅落正式成为太子妃,只是这场婚礼办得低调,远比不上九公主和亲的架势,很快人们就将这个东晋公主抛诸脑后。
而太子借着这次娶亲,成功解禁,再次在朝堂上行走。
夏梅落听完他的讲述,只是温婉一笑。
“梅儿,你不高兴吗?是不是还是不解恨?”景晔见她表情淡淡的,有些心慌,上前抓着她的手,歉意道,“她还有个姐姐,嫁给碧血宫老宫主,本来是可以把那两个也杀了,可惜突然有救兵赶到,才让那两个老家伙跑了。”
“不,其实我并不恨那个女人,”夏梅落莹莹美目注视着他,柔婉地说,“她也不是有意要杀我的,而且她很可怜,失去了孩子,还疯了……”
“她才没疯!”景晔打断她,很不满地说,“装疯卖傻,博取父皇同情,哼!”
“是啊,若不是父皇拦着,她也不可能逍遥法外,真不知为何父皇会……”
景晔听她这么一说,原本就怨气十足,如今更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口子,抱着她委屈又不甘地诉苦许久。
夏梅落静静听着,时不时安慰两句,引着他朝怨恨皇帝的路越走越远。
夏梨落坐在屋顶上,听得直摇头。最后见他们熄了灯,也没兴趣再听下去,这才转身飞去。
跑了这一趟,总算弄清一件事。
那个沈秀琴待在宫里的目的,一直是为了那颗还香蔻。至于皇帝,或许是个意外,等到心死,她也就解脱了。
千算万算,还是忽略了沈秀琴这个人。夏梨落叹了口气,回宫将这件事和九公主说了。
九公主皱着眉想了一阵,说道:“如今人家吃也吃了,还能让她吐出来不成?算了吧,好歹也救了人家一命。”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夏梨落随口一说,忽然意识到这话不妥,却已收不住,懊恼地想咬了自己舌头。
九公主却笑了一下,似乎并不在意,解释道:“最初我是想过用它去换你哥自由,后来也犹豫过,我希望你哥是真的肯为我付出,所以就搁置下来,等我再次动了这个念头时,却发现还香蔻不见了。幸好并没有落入什么十恶不赦的人手里,没有被用来引发血腥之争。”
夏梨落看她很平静,也放下心来,但心底到底有些不甘,为夏瑾墨。如果九公主像沈秀琴那样,将一段感情彻底放下,他将来还能有什么希望呢?
“好了,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跟着我上路,早些休息。”
九公主起身,往内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