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心倚着软枕,一只胳臂搁在黄杨木扶手上。和风拂面,宛若佳人柔荑,轻软细滑,蕴着无名花香。
四月天气,正值风和日丽,煦暖的阳光照在脸上,晒得那细嫩的双颊竟微微发烫。
依着宫廷规矩,公主仪仗在前,她这个有名无实的小贵人采仗在后,逶迤前行。
望着前方在风中摇曳的五彩华盖,白玉心狭长的眸子不觉轻轻眯起,单薄的肩垂了下来,透着些许慵懒。
当真是春日了,才晌午时候便觉着有些困了呢。 m.❊❉✼❉v✮odtw.la
打从进宫那日起,心境好似还从未如现下这般闲散惬意。
如今,嫣姐姐已然登上了后位,又怀上了龙胎,可谓是双喜临门。待她平安诞下腹中的皇嗣,是皇子那自然就是太子,即便是公主那也是大周皇帝第一个孩子,金尊玉贵不在话下。有了孩子傍身,嫣姐姐的后位便能坐安稳了。
眼下,宫中梁氏已然倒台,那个劳什子的林常在也不知去向了,余下那些排不上号的妃嫔也都如她一般,不过是白充个数罢了,再不会有什么人敢来给嫣姐姐下什么绊子。
宫中人背后议论,她也听着了一句两句,便下了严令,决不许传入长春宫去,免得扰了皇后养胎。
这些宫务琐碎,有她看着就足够了,不必搅扰了嫣姐姐清静。
待嫣姐姐平安生下孩子,出了月子,再执掌宫务便不必多费什么气力了。
心中有事,那路途便去的快了,转瞬就到了寿康宫门前。
和安公主同她那伴读小伙伴柳晨曦一道跳下车来,白玉心便也随之下了步辇。
守门的宫人远远瞧见公主仪仗,便紧赶着进去通传。此刻,蒋太后心腹近侍藏秀,早在门上恭候了。
一见三人,藏秀双手掖在身侧,福了福身子,恭恭敬敬道了一声,“奴婢见过和安公主,见过白贵人,见过柳姑娘。”
藏秀久居宫闱,虽长年侍奉蒋太后,地位远较寻常的宫女内监尊贵,然平日言行依旧恭谨谦逊,便是对着白玉心这样的
白玉心晓得她身份不凡,忙道了一句,“姑姑不必多礼,倒是我来的唐突。”说着,又笑了一下,“这样大的日头,不拘让谁出来招呼一声也就是了,怎么劳动姑姑在门上站着。”
和安公主倒是小大人一般,仰头向藏秀道,“姑姑,皇祖母佛前功课做完了么?此刻进去,不打扰么?”
藏秀浅浅一笑,回道,“白贵人客气了。公主殿下,太后娘娘刚念罢三卷经文,才挪到西暖阁里去,公主自管进去,不碍事。”言罢,又躬身行礼,扭身向里走去。
陆豆蔻同柳晨曦两个小丫头,手拉着手,并肩向里走去。
白玉心随她们身后,步履不疾不徐,心口却略略有些发紧。
往日,她也曾随孟嫣来过寿康宫与太后请安,陪她老人家闲话家常。
蒋太后虽已年过五旬,但那健旺的精神头丝毫不输宫中的青年女子们。嫣姐姐曾告诉她,太后娘娘当年随先帝征伐天下,自是与寻常老妇不同。
她言辞风趣洒脱,待下也很是平和慈善,常抱着和安公主小小的身子,在西暖阁东窗炕上,半倚着鹅羽软枕,同她们说笑。嫣姐姐说个笑话,她便哈哈大笑,一双眼睛也眯了起来,眼角泛出细细的鱼尾纹路。
谁能想得到呢,这样一位老妇人,就是天下最最尊贵的太后娘娘。
然而,白玉心每每来此面见太后之时,心底里总是不由自主的发慌。
也许,这是对天下至尊的天然敬畏;又或许,是因蒋太后那笑眯了的眼睛里,不时瞟向自己的审视目光……
院中海棠,花开正好,如霞似锦。
白玉心却无心
第237章 你自己的前程呢?(2/2)
观玩,只低头行路,任凭花瓣飘零身上。
不过片刻功夫,一行人已到了西暖阁外。
守门的宫女见着,忙打起石榴红洒金棉门帘子,笑道,“太后娘娘等了好一晌,贵人今儿来的晚了些。”
白玉心含笑应着,提裙上阶。 ✮m.v✦od✴t✿✵w.la
对着和安公主进得门内,扑面便是一道细细的香气,清静幽远,令人心神宁静。
这是檀香,嫣姐姐教过她的,本朝虽也有产,但这是伽罗国所贡上品,太后娘娘平日供佛所用。
人间富贵至极的滋味儿,她如今多少还是有些不惯。
垂首跟着藏秀姑姑,穿过月洞门,便进了里间。
入内,便见蒋太后照旧在东窗下坐,身子斜倚着一方湖绿色织金软枕,穿着一袭秋香色鹤鹿同春对襟缎子夹衫,一条湖蓝色万字不断头六幅裙,额上戴着松梅竹岁寒三友抹额。太后一只腕子上戴了一串嘉楠手钏,另一只却什么也没戴,便再无一件首饰,却仍是通身的雍容华贵。
蒋太后正同宫女们闲话,脸上兀自挂着笑影,见了她们,“正说着,你们可就来了。”
白玉心应了一声,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
豆蔻却不管不顾,进了这寿康宫又把她那撒娇的劲儿掏了出来,随意见过之后,便一头扎进蒋太后怀中。
蒋太后正是疼宠小辈的时候,自然满心欢喜,将她抱在怀中,抚摩着孩子头脸,问了些“今儿有好生读书么?”“饿不饿?”“不许淘气惹你母后烦恼”等语,又向柳晨曦问了几句话,方才向白玉心微微颔首,示意她平身。
白玉心直起腰身,眼见太后并无赐座之意,便双手拢于身前,垂首侍立。
蒋太后先同两个孩子说笑,两个孩子尽管都是娇贵千金,教养不同寻常,但毕竟是稚龄之身,童言童语引的太后笑的合不拢嘴。太后既笑了,旁人便不敢
唯有白玉心,仿佛被隔绝在这一切之外,不尴不尬的站在那里。
她也不知自己哪里招惹了太后不快,这好一会儿功夫了不肯理睬自己,双腿早已站的麻了,仿佛有无数小虫在啃噬着心口。
又过了好一会儿,蒋太后忽放话,“今儿哀家这小厨房有新做的葱油酥和芙蓉糕,叫人拿一碟子与你们,你们就去院子里玩罢。别陪老婆子,栓在这屋里啦。”
那两个孩子早已待的腻烦了,得了这一声,嘻嘻一笑,又拉着手跑出去了。
蒋太后看着两个女娃娃的背影,笑叹了一声,“这宫里,还是得多几个孩子才好。”
白玉心不敢多想,唯唯称是。
蒋太后这方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只见她清瘦纤细,一身素淡,挽起的发髻上却落着一片海棠花瓣,倒显着清丽脱俗。
太后看在眼中,淡淡问了些宫务事宜,白玉心也一一回禀。
听她谈吐进退得宜,太后暗中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宫里虽有了皇后,但皇后怀着身子,这比一切都要紧。她既看重你,把宫务都交托于你,你便辛苦些。待将来皇子出世,皇帝皇后必都记着你的好处。”
白玉心忙回,“都是臣妾分内之事,担不起太后娘娘此言。”
蒋太后笑了笑,话锋忽的一转,“哀家若没糊涂,你是今岁选秀入宫的?”
白玉心微怔,只据实回道,“回太后娘娘,臣妾确是今岁入宫的。”
蒋太后又道,“还不曾服侍过皇帝?”
白玉心心中猛地一跳,面上微微一烫,小声道,“不曾。”
蒋太后微笑道,“你为了皇后忙里忙外,又照料公主,就没替自己的前程打算过?”
话落,那双精明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盯着白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