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临安大内,垂拱殿中,唇枪舌剑,一场激烈的口舌之争正在上演。
进入炎炎夏日,整日里汗流浃背,浑身黏糊糊,人的火气自然也大。稍不留意,就会一点即爆。
“臣,御书台中丞梁成大,有本上奏。请陛下明鉴!”
梁成大出班奏事,殿中群臣都是一惊。
这个无德狠绝的黑胖子一开口,肯定是没有好事。
“陛下,济国公混淆视听,兴风作浪,臣要参他一本,以正视听!”
果然,梁成大一开口,矛头直指如今临安城风头最盛的济国公赵竑。
御座上的赵扩不动声色,轻轻点了点头,梁成大的奏章已呈了上来。
满殿寂然无声,所有大臣都是兴趣盎然,一起看着御座上的赵扩,看看这位大宋官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让群臣又一次失望,也在他们意料之中,赵扩抬起头来,看着一脸正气的梁成大,轻声一句。 m.✷v✪odt❃w.l✿✵a
“梁中丞,说济国公裹胁民意、扰乱朝堂,是不是有些言过其词了?”
赵扩的话,让大臣们纷纷竖起了耳朵。
果不其然,梁成大又对皇子赵竑发飙了。
一些大臣不自觉兴奋起来。济国公赵竑著书立说,一场场演讲巧舌如簧,若是反击,一张利口,今天这大殿上,可是有好戏看了。
“陛下,济国公借所著《鞑靼策》,四处宣扬,恶意散布流言,捕风捉影,裹胁民意,引起百姓恐慌,士民不安,朝堂动荡。其意只不过是为了欺世盗名,沽名钓誉。我大宋与鞑靼向来要好,曾一同协议共同伐金。此事若是被鞑靼得知,定会引起两国恶交。臣请陛下严惩济国公,以正视听!”
梁成大义正言辞,声音洪亮,伊然刚正不阿的国家重臣。
兵部侍郎魏了翁和大理寺少卿徐喧相对一眼,都是冷哼一声。
赵竑就是凭着一本《诗词选集》和《鞑靼策》誉满京城。梁成大这个搅屎棍,竟然拿《鞑靼策》出来说事,其心可诛。
赵竑不动声色。每一次上朝前,他都是早有心理准备。对手要是不折腾,他反而不习惯,心里也不踏实。
“济国公,你这是何苦?”
大宗正知事、秀王赵师弥白发苍苍,在赵竑耳边轻声的一句。
赵竑不由得一愣,想要问,赵师弥已经闭目,脑袋低垂,一声不吭。
赵竑目光看向一旁的濮王赵不熄,他看着赵竑,眼神玩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赵竑暗暗心惊。几个宗室王公似有难言之隐,莫非……
“陛下,济国公赵竑不顾朝廷安危,妖言惑众,使得天下人心动荡,有违朝廷礼制律
赵竑正在苦思,礼部侍郎程珌跟着出了列班,肃穆庄重,大袖飘飘,忧国忧民之心溢于言表。
轻佻妄议!
程珌的话,让众臣瞬间惊呆。
程珌的意思,是要废黜当今的大宋皇子吗?
早在宋徽宗赵佶还没当皇帝的时候,宰相章惇就对其评价“轻佻不可以君天下”。果不其然,宋徽宗赵佶登基,遂有靖康之耻,北宋灭亡。
按照程泌的意思,宋徽宗和如今的皇子赵竑一样,都是文艺青年,不宜去从政,最好去文化部门,和朝廷相得益彰,不要误国误民。
众臣正在惊诧,监察御史李知孝,跟着出了列班上奏。
“陛下,臣附议程侍郎,臣请废黜济国公皇子之位,以免与鞑靼交恶。一旦战事纷起,天下不宁,百姓受苦,生灵涂炭!”
“陛下,臣附议程侍郎,请废去济国公皇子之位,安抚人心,以正视听!”
“臣附议程侍郎,请废黜济国公皇子之位!”
“臣附议程侍郎!”
黑胖子御史中丞梁成大、监察御史唐麟、李知孝们纷纷开口,一片拳拳爱国之心。
赵扩不由得莞尔,面上不动声色。
敌人的队伍,很强大啊!
梁成大这黑胖子,不买自己的书就算了,怎么又污蔑自己?
看起来,自己的存在,已经给史弥远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难道说,真是因为自己声名鹊起,给史弥远造成了巨大的威胁,以至于史弥远图穷匕见,要逼着皇帝废黜了他?
赵竑的目光不由自主瞥了一眼御座上的赵扩,恰好赵扩的目光转了过来。父子二人眼神相对,赵扩眼里的神情让人玩味。
这位“道君父皇”,不会真的慑于史弥远的淫威,把自己给废了吧?
赵竑收回目光,暗暗嘀咕。
礼部侍郎程泌,看来也是史弥远的同道中人了。
历史上协同史弥远篡写即位诏书的,似乎就是此人。
御座上赵扩不动声色,赵竑眼睛余光瞥向宰相史弥远,老神在在,一言不发。几位执政大臣,已经晋升为参知政事的薛极,兵部尚
第68章 交锋(1)(2/2)
书宣缯和工部尚书胡榘也是垂目沉默,一声不吭。
历史上史弥远身边的“四木三凶”,“四木”是薛极、胡榘﹑聂子述﹑赵汝述四个人,这四人名字中都有一个“木”字,同时还是史弥远的死党,时人称之为“四木”。
只不过现在,“四木”中的聂子述还是瑞金县令,还没有进入中枢,因此只有“三木”。
至于“三凶”,则是指李知孝、梁成大﹑莫泽三人。这三人依附史弥远,排斥异己﹐不遗余力﹐残害忠良,被人们称之为“三凶”。
“三木三凶”,薛极和胡榘是参知政事,赵汝述是刑部侍郎,李知孝、梁成大﹑莫泽三人都是御史。史弥远掌握了政事和言路,朝堂上自然是为所欲为了。 ✾m✻.✩❄vodtw.l✴a
除了“三木三凶”,还有礼部侍郎程泌这些人甘为羽翼,真是让他越想越怕。
他莫名地想起后世的一句名言来
让踏马的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没有“踏马的”,只是自己的愤怒而已。
“陛下,济国公著书立说,只是为了惊醒世人,何来欺世盗名、沽名钓誉一说?梁成大中伤皇子,程泌妄言废立,其心可诛。陛下圣裁!”
兵部侍郎魏了翁立刻站了出来,公然对程泌等人发炮。
竟然因为警世之言要废黜皇子,这些人,是不是疯了?
“陛下,魏侍郎所言极是。济国公作为我大宋储君,并无过错,怎么可以轻言废立?济国公冶铁成功,火药研制也有小成,怎能说是不通政务?若是轻易换掉皇子,岂不是太过儿戏?陛下三思!”
大理寺少卿徐暄,愤然上奏。
赵竑如今风头正劲,让这些史弥远的爪牙们坐卧不安,开始狂扣屎盆子了。
“陛下,魏侍郎、徐少卿稳重持国,臣附议。请陛下明鉴!”
“陛下,臣附议魏侍郎、徐少卿!”
临安府尹吴兢、殿中侍御史李宗勉等人纷纷赞成魏了翁和徐暄的谏议。
“史相,事关重大,你是当朝宰辅,你意下如何?”
众臣各持己见,赵扩终于开口,目光转向前列的史弥远,态度不温不火。
史弥远诧异地看了一眼赵扩。这个傀儡官家,平日里上朝,从来都只带了耳朵,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带嘴巴和脑袋。
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要刨根问底?
“陛下,臣以为,济国公之事,事关天下安定,还是听听朝臣的奏议。”
史弥远的谏议看似公正,却令赵竑
朝堂上,绝大多数都是史弥远的党羽,这些人沆瀣一气,还不把他玩死。
果然,史弥远的话音刚落,薛极已经走了出来,苦着脸开口。
“陛下,臣以为,济国公身为皇子,贸然出书,四处宣扬,虽是好意,但闹得人心浮动,沸沸扬扬。为平息士民恐慌,稳定人心,应对济国公施以严惩,以免天下不宁,人心惶惶。”
“陛下,薛相公所言极是。济国公赵竑出言不当,出书不妥,惊扰四方,必须施以严惩。济国公文采风流,文章海内第一,让他去学士院做官,也能为国分忧,于济国公于我大宋朝廷,皆有裨益。”
参知政事胡榘附和着薛极,硬着头皮说道。
公文采风流,文章海内第一。
赵竑的心头又是一惊。
著书立说,《鞑靼策》和《赵竑诗词选集》,让他名扬天下,也成了对方攻击他的借口。
参知政事、兵部尚书宣缯,却是眉眼低垂,不发一言。
看来,这位史弥远的儿女亲家,是打算沉默到底了。
“陛下,请废黜济国公皇子之位,以安群臣之心!”
又是黑胖子御史中丞梁成大,跟着上奏。
“陛下,臣附议程侍郎,废黜济国公,以免酿成大祸!”
另一位监察御史李知孝,紧跟着梁成大发言。
群臣纷纷进言,多是赞成废黜济国公赵竑,魏了翁、徐暄等人势单力薄,明显处于劣势。
梁成大更是气势汹汹,兴奋不已,直击赵竑痛处。
“既然济国公如此熟悉鞑靼,知道鞑靼势大,兵锋坚不可摧,那么请问,我朝该如何应对?”
自从上次弹劾赵竑参拜绍兴皇陵,被赵竑人身攻击“梁家孝道”。自那以后,梁成大就和赵竑杠上了,一上朝就互掐,战意满满。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说给你,你能听懂吗?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告诉你?”
赵竑眉毛一扬,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我没有资格?我堂堂大宋御史中丞,可风闻奏天下事。济国公,你这是在藐视我御史台,藐视朝廷!”
梁成大面红耳赤,怒声说道。
“你急什么?你这算是咆哮大殿吗?堂堂大宋朝御史中丞、国家重臣,就这点教养?我看你是大宋搅屎棍吧!”
赵竑冷声说道,惊诧了整个大殿。
搅屎棍!
这称谓,可谓是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