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瑾瑜若有所思,原来一个温度居然有这么多用途?
朱高炽道“精确测量温度,是我们认识世界的一部分。
所以今天你们见证的并不是无聊的实验,而是我们走出的第一步。”
周星月恰巧此时取来冰水混合物,水放在冰窖里整整一夜,取出时上层带着点冰碴子,轻轻用手一碰便碎,化作浮冰。 m✬.vo✧d❈✫✵tw.la
朱高炽赞叹“完美。”
然后把温度计插进冰水混合物中,稍等片刻,等待玻璃中的水银柱稳定,做好标记。
然后又叫人提来炉子,上面放着个铁皮水壶,水烧得咕嘟咕嘟冒泡。
朱高炽道“这里的水就设定为一百度。我们现在放进去看看,是不是会有变化。”
当温度计放入水壶,水银柱蹭飞起,众人极为惊讶。
张瑾瑜惊呼,杨思君猛地浑身一紧,但水银柱抵达某个高度后,便彻底不动弹。
“这就是一百度。”
朱高炽评论道“其实这个不怎么精确,但却可以用来看病。比如有人染了风寒,发热,究竟热的有多少呢?可以用温度计测量。
从现在开始,医学上就可以开始研究人体温度。
人体是有正常温度的,高于或者低于这个温度都有问题,但这个温度究竟有多少,需要我们精准测量。”
众人惊叹,原来这里有这么多问题。
张瑾瑜说“夫君,原来这里这么多学问。”
“是的。我们要想研究这个世界,总是要化繁为简。然而这并不简单,首先要做的便是我们要设定各种单位。这是个繁杂的工作。”
张瑾瑜皱眉“这么说现在还没什么用?”
朱高炽摇头,“当然有用的。现在我正准备着手做孵化实验,其中就用得到温度,同时还要建立暖房。”
“暖房?”
朱高炽点点头“冬天吃不到新鲜蔬菜。蔬菜冬天不生长,我猜测可能跟温度有关,跟其余关系不大。
毕竟土地没变,太阳其实也没变。唯一改变的只有温度。”
张瑾瑜道“孵化呢?”
朱高炽看向周星月“星月,这几天军营那边共消费多少肉类?”
“每天大约三十斤左右。”
“你看,这只是六十三个人而已,整个大明有多少百姓?需要多少肉蛋奶?
鸡、鸭无法大规模繁育,主要是没掌握人工孵化技术。”
张瑾瑜瞪大眼睛“鸡能人工孵化?怎么孵化?”
“你见过鸡吗?
算了,你肯定没有见过。
但你见过鸟,大部分鸟类,以及部分鱼类,用的是卵生方式,只要采取这种方式的动物都可以人工孵化。
因为蛋就在那儿,哪种动物也不可能对一只蛋做什么,它们只能给予一定温度。
按照这个思路,如果人能找到合适温度,把蛋一直放在这样的环境中,不用它的母亲也可以孵化。”
朱高炽说做就做。
之所以这么迫切,是因为这几天军校里的士卒们给他的刺激太大。他每次都会想到第一次看到他们时的情景,太瘦了,每次吃饭他们总是嚷嚷着吃不饱。
朱高炽都被他们吃怕了,白面真的供应不起。
但回想后世,朱高炽一顿饭顶多也就一两个馒头就足够,而他们要吃五六个才行。
所以朱高炽迫切希望增加肉蛋奶的供应。
朱高炽先叫人在家里建造个非常简单的暖房,地下有火龙,通过煤炭燃烧向房间供暖,然后又叫人测量鸡的温度。
他叫人抓住鸡,然后用温度计贴上鸡的腹部。
测一次不够,早中晚都要测,而且还要测量起码五十只鸡的温度。这个庞大的工程依然交给周星月完成。
周星月忙碌七八天,总算得到足够数据,加总相除,得到平均温度。当这些事情全部做完,朱高炽叫人给暖房供暖。
第一天时,小厮经验不足,火太大,房间内的温度直接搞到六十多度,直到晚上,温度才降低到正常值。
第二天小厮不敢再填那么多煤,只有聊聊几块,把温度撑着就行。
但这天火焰太小,导致温度一直都是室温,后来再填煤,温度又过了。
总之暖房掌握温度是个技术活,并不是胡乱搞搞就能胜任。
升温很容易,降温比较难。
朱高炽想到电脑散热的方式,心中想着,或者可以用散热片的方式散热?经过实验发现这种办法极为不靠谱。
于是改建暖房,前后都开上窗,让中间形成穿堂风,一旦要降温,那就拼命吹风箱。
总之磕磕绊绊中,他们用了四五天的时间才掌握住这项技能。
朱高炽命这小厮升任管事,专门掌管此事。
他叫人去沿街收购受过精的鸡蛋。小厮很茫然,不知道能去哪收这玩意。
而且受过精的鸡蛋,只要没成型,跟正常鸡蛋也没多大区别。
普通人谁会关注这些东西?但小厮自有妙计,他先去寻个懂这方面的农人,打听清楚如何分辨。
然后雇数十个人去周边的农村收,不几日收上五六百。尽数交给朱高炽。
从此府里就欢乐得多。无论是性子温婉的张瑾瑜,还是性子冷淡的杨思君,每天早上,都会跑到这个小院子里,询问鸡蛋孵化的情况。
有时候杨思君兴致来,就在院子里呆上半天,画不同形状的鸡蛋,朱高炽告诉她,这也是提升画技的办法之一。
徐王妃听说此事,认为朱高炽胡闹,但把朱高炽叫过去了解清楚详情后,她意识到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隔几日也过来看看情况。
小鸡孵化的天数朱高炽自己也搞不清,所以只能慢慢等,朱高炽认为这些事要交给专业人士去做。
但北平府缺人才,苦寻不着。
这个职位要求不仅仅精通农事,还要识字,要有一定的文化修养,大部分精通农事的农民都被剔除。
而具有文化修养的文人,又不屑于精通农事。
朱高炽先问周星月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不过她应承会帮着寻找。
问姚广孝,他这边也没有合适人选,最后朱高炽只能把这个事当做公事公布,衙门里的差役都知道。
这件事,居然被一个小吏解决。
那小吏原本是通州人,在朱高炽公布此事后,他向韩业禀告,他们老家有个人
非常合适。
韩业打听那人什么出身,小吏说道“说起来与我也有些关系。此人名叫胡广,我们原本是远亲。
前些年考中过举人,被授予仙台县令一职,后不知得了哪位大人物赏识,竟得以回京。
在京中做不两三年,因胡丞相案牵扯到他那上司,他吃了挂落,本为贬斥至云南,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被送进嘉禾苑任职。”
韩业疑惑“既然是这样,又为何回来了?”
“两年前,他父亲去世,因之要守孝,便从京城回来。今年刚好是第三年,可以出任官职。”
韩业大喜过望,忙道“记你一功,我这就去禀告世子爷。”
朱高炽听完韩业报告,也认为此人是个好苗子。 ❉m✴.✧vodt✫✼w.la
嘉禾苑乃是皇宫用度之处。宫里的所有东西也不都是买的,比如蔬菜类的,就会自己种植,嘉禾苑就是。
他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派个人去请吧。务必要请来。”
朱高炽怕旁人不知轻重,于是便让自己的三管家亲自去请,本想此事水到渠成,方便快捷,谁知道过两日管家回来,颇为愤恨。
管家去了那地方,见到胡广,刚道明来意,胡广便大骂。
“燕王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吃皇粮,受皇恩,说什么也不会做他的官。
除非让我死,否则休想!”
管家吃个闭门羹,事没办法,还没被那老东西骂一顿,心里憋屈。朱高炽笑了“他多大年纪?”
“约有四十多岁。”官家如实回答。
朱高炽哈哈大笑,说“人家骂你几句也是应该,年纪比你大。他为人怎么样?”
“为人尚可。”管家说道“据邻居说他自己种菜,且种植方法非常先进,还自建暖房,冬天也能吃上新鲜蔬菜。”
“哦?他用的什么取暖?”
“温泉水。”
朱高炽道“这样看来,这个人还是能沉得下心,是个人才,现在我们就缺这样的人才。”
“他还骂过王爷。”
“怎么骂?”
“写过什么野草赋,大骂王爷是乱臣贼子,为老不尊。”
朱高炽嘿嘿笑道“有才华的人总是这么放荡不羁,这是好事。”
“再去请一次,带上我的仪仗。”
管家道“还去吗?这样的人何必去请?直接绑来就是。”
朱高炽骂道“胡闹,我缺的是这么个人吗?”
“我缺的是他那一身经验,能自己种暖房的人,不可多得,有他在我能省多少事?”
“快去请去。”
管家无奈,不过上次去悄悄的,没有打出仪仗,官家也没敢大张旗鼓。
这次去就不同,打出旗号,不怕胡广不来。
过两日,管家又嫉恨不已回来。
朱高炽奇道“打出我的仪仗也没请来人?”
管家怒道“世子爷,这人太猖狂了。”
“奴才带着仪仗去,鸣锣开道,知县前来迎接,好不威风,奴才想,这下子胡广你还敢不来么?”
朱高炽点点头,这么处理也没什么错。
以势压人说出去有些不好听,但放着不用,更蠢,他又不
管家接着说道“奴才去了那厮家里,叫他跪下迎接,这个家伙倒是真的跪下,可却抱着太祖爷的画像跪,弄得奴才也不得不跪。”
朱高炽不由哈哈大笑,这就很搞笑了,两个人对着跪,怪不得管家这么生气。
随后说道“辛苦你了。下去吧。”
他决定亲自去趟通州,通州距离北平很近,两天时间就能有个来回。
他带上一队卫士,没有打仪仗,骑马快速去往通州,早上出发,不到中午便抵达。
县令听说世子爷亲自来,出城带着仪仗迎接。
见面后,朱高炽直接说道“县衙就先不去。带我去胡广家里。”
县令忙道“世子爷息怒。胡广是老顽固,不小心得罪世子爷,下官已经恨恨责罚他。
请世子爷念在他是个至纯至孝之人的份人,饶他性命。”
朱高炽好奇地看一眼县令,“你怎么替他说话?莫不是收了钱?”
县令赶紧跪地“下官不敢。下官自当上通州县令,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贪欲。
下官替他说话,也只是因为他实在不可多得。通州的轮种套种法,都是出自他手。”
“那你就小看我了。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起来,今天是想请他去北平府。”
县令目瞪口呆,道“世子爷如此礼贤下士,有先主风范。”
诸葛亮三顾茅庐的事儿早就有所流传,如今虽然尚未成书,民间早已知晓。
朱高炽道“前方带路,不说废话。”
县令令人鸣锣开道,大张旗鼓去胡广家里,从西城门穿过整个通州县城,在靠近西侧城墙的地方到了胡广的家。
他的家虽然是也是砖瓦房,不过只有两进,六间建筑,瞧着气派小很多。
一个老仆迎上来,慌忙拱手“老父母大驾光临,待小人通知老爷。”
知县道“勿忙。这位你知道是谁吗?此乃燕王世子。”
老仆大惊失色,赶忙跪地“拜见世子爷。”
“起,你家老爷倒是过得清贫。前方带路。”
老仆道“世子爷少待,我家老爷在后山暖房处打理。”
朱高炽来了兴趣,道“哦,那带我们去后边吧。”
老仆只得应声,前方颤巍巍带路。
朱高炽下马,知县步行。
道路修得很好,用黄土垫过,没多少坑洼。
两侧皆是田地,朱高炽忽然目光呆滞,尼玛,棉花。
前方有块比较小的田地,没有黄灿灿的麦茬儿,却是棕褐色的棉花,开了花,格外好看。
朱高炽三两步跑过去,弯腰仔细察看,生怕自己看错。但没错,就是棉花。他伸手触摸棉花的花絮,软绵绵的,像。
“这是谁家的田地?”朱高炽十分急切,张口询问。
老仆吃惊,道“我家。这些是白叠子是老爷种来玩的。”
“玩?”
“是。老爷说这种花絮似乎能御寒,但不知该如何做。只种少量,待明年再研究。”
“哪里来的?”
老仆迟疑片刻,看向知县。
知县道“这是你家老爷的大机缘,照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