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对面过来的人乌央乌央的。
章全发誓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而且这些人还都是工坊工人。
如同潮水,充斥整个街道,很快章全置身其中。
这条原本还算安静的街道,瞬间变得热闹无比,讨价还价、吆喝、点餐的声音络绎不绝。
章全总算明白为何小厮会那么说。
于是他赶紧进入一家餐馆,但里面的小二都快被围起来,根本顾不上招呼客人,谁的嗓门大他就招呼谁。
章全直摇头,转身走出去。
小厮说“这个时候只有茶馆人少些。”
“走。” ✸m✹.vo❊dtw.✴l✮a
茶馆里人确实少很多,不过也有,这些工人并不怎么富裕,但大中午不吃饭跑茶馆里做什么?很快他就明白,原来这是带了干粮的工人。
买壶茶,就着干粮吃,他们只在下面,绝不上包间。
章全开了个包间进去,茶馆里也有些小零食,比如比较奢侈的饼干等,章全点了两盘饼干,两壶茶,与小厮坐包间往下看。
中午这阵忙过去,工人犹如退潮,纷纷回到工坊。
整个世界都清静,这让章全有些不大习惯。
他被这里的规模震撼,经过小厮的嘴了解到,这里共有数百家工坊,有些很小,有些比较大,钢铁、煤炭、皮革、造纸、纺织,几乎所有工坊都有。
章全呆了呆,他好像发现这种模式的奇特之处,一个商人,在这一片区域几乎能获得所有商品。
这种好处是其他地方都不具备的。
其实这就是工业生产中的集群效应,章全意识到,却没有理论指导,他知道这种模式有好处,但具体的好处却又说不上几条。
吃过中午饭,章全回去了。
如果说之前想把家里的产业铺到北平府还只是一时冲动,现在他认为必须要谨慎考虑。
朱高炽在制造纺织机器的时候又遇到另外的难题,即怎么送料。
织布时,送料是依赖的锭子,但毛线比较特殊些,用锭子不是不行,但在纺织时总会出现问题。
他与工匠、织女联手研究几天,也没个头绪,弄得头昏眼花,脑袋发涨。
于是上午研究半天后,他只能休息休息再思考。
他让所有人都休息去,“今天下午不上班,都出去玩吧,玩的时候好好考虑考虑,如果有好的想法立刻告诉我。”
有些郁闷的他回到王府,显得闷闷不乐。
张瑾瑜追着朱瞻基满地跑,小家伙学会跑路,天天跑个不停,朱高炽恶毒地想着,要不要给朱瞻基立些规矩。
比如,皇帝必须有参军经历才做皇位。
但他深刻知道,在这种模式下,皇帝肯定会变,他本身的权力实在太大。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消解皇权,将权利分散出去,但也不能全都分给士大夫,这群人更没什么操守。
暂时想不通,那就先不想,朱高炽虎着脸道“狗蛋儿,过来!”
张瑾瑜厌恶皱眉,道“哪有这么叫儿子的?将来别人怎么看他。”
“代号而已,就算叫狗,也不会影响他的地位。”
张瑾瑜说不过他,丢下尿布擦汗,“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北边有消息了吗?”
朱高炽逗弄着朱瞻基,拿着苹果,在他脑袋上绕圈,就是不给,急得朱瞻基直蹦小脚,
张瑾瑜叹口气“我能不关心吗?那些人可不能让他们再回来。北边是咱们的心腹大患,我不踏实。”
“没什么大问题。倒是你啊,现在狗蛋儿已经懂事,你差不多也该找个事业做做。”
“我找什么事业?我一个妇道人家,相夫教子才是正事。”
“相夫教子是另一回事儿,人总在家里闷着,是要闷出大毛病的。且你是世子妃,总要出面做些事儿。”
“我做什么?”
“做慈善吧。养济园、漏泽园惠及的人太少,我看你不如多召集些人,募集资金,投身教育。”
张瑾瑜十分好奇,投身教育?这是女人能插手的事儿吗?
“我编写好的教材如今已经刊印,但还有很多孩子没办法学,你不如就抓这些孩子的教育。
不多,两三年时间,能把这些孩子教得能写会算就算成。”
朱高炽的意图是建立一个广泛的教育模式,批量培养出合格工人。
张瑾瑜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女人外出做事确实不太方便,但如果对方是小孩子,那就另当别论。
不过这种事还得经过王妃的同意,她怎么可能擅自做主。
跟张瑾瑜说会儿话,虽然她这个大美女端庄温柔,但也实在无趣得很。
朱瞻基嚎啕大哭后他拍屁股跑了,跑到杨思君那儿,对杨思君说“给我画张画儿吧,我瞧你的进步怎么样。”
杨思君道“你莫不是在姐姐那儿受气了?”
朱高炽无精打采,找个石凳坐下,托着腮道“不是,研发遇到困境,始终想不出解决办法。”
“好,我给你画。”
杨思君取来画板工具,坐朱高炽对面,开始绘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朱高炽满脑子都是机械,都快成浆糊了,解决不了的难题始终还是难题,杨思君画完,朱高炽又没心思看,草草撇一眼道“让人裱起来,挂我房里。”
说完就走,不知不觉来到太液池。
太液池周围如今被朱高炽祸害得不成样儿,池子旁边挖个大坑做青储,为此他还专门养几只羊,交给胡为民打理,胡广那老头病好后便与侄子一起打理偌大的农业院。
朱高炽让人打开青储窖,青草发酵得非常好,现在还没坏,也没有流失水分。
他满意地叫人盖上,沿着太液池来回走动,脑子里思考着技术难题。
很快,有小厮来找他,“是王木匠,他说他有办法解决难题。”
“哦?果真?这么有效,快去研究院。召集人手。”
研究院就在太液池,实在太方便。
很快织女跟工匠在被召集进研究院,王木匠哆哆嗦嗦,当着众人面把他的解决方案说出来。
朱高炽仔细思考后,道“可以,这个方案应该是可行的,我们先使用这个方案制造个梭机。”
工匠们迅速投入工作,朱高炽边思索边与织女交流,他希望可以改变下针法。
按照王木匠的说法
第102章 惩罚,世子不见(2/2)
,只要使用这种梭机,就能极大改进织机的效率,从而可以使毛线也能织得又快又好。
朱高炽命人先做出木制模型,四五个木匠制作。
王木匠只能说出大概原理,而且也只是不成熟想法,至于工件的具体尺寸很难把握。
这需要朱高炽出马,他用物理方式首先计算,随后得出各项数据,木匠们按照这种规格做。 ✡m✷.❇vod❋tw.l✳a
四五个木匠刨的刨,找平的找平,只用不到半天时间就将梭机制造好。
在安装上去的时候,又发现了个问题,这玩意居然只能装不能拆,如果要拆就得把整个织机卸掉。
以后要制造,还得改进织机的结构。
制造好后,朱高炽擦汗。
“真麻烦,织机的构造你们也得改进。
而且需要持续改进,赏赐很多,我会专门设立一笔钱,用来奖励织机改造。”
安装好梭机的织机看起来格外简陋,有种牙签上扎馒头的感觉,头重脚轻,但现在只是为了纺织出毛衣而已。
朱高炽令下,织女踩着织机开始走线。
起初非常顺利,只用片刻功夫便将下摆织好,但随后又出问题,下摆一般比上面要窄,可梭机无法调整宽度,也就是说织出来的只能是上下一般粗的毛衣。
织女为难地停下。
朱高炽道“继续,完整织出一个来,看看到底哪有问题。”
第二个问题很快出现,线会卡住。
几个人研究半天也没搞清楚为什么会卡线,最后还是慧娘一语道破天机是不是线太长?
朱高炽说“按照道理来说线的长短并不会影响啊。”
但他还是想办法把其中卡住的两股线往里面挪了些,使得跟其他线都是一样长。
然而卡线的问题依旧没解决,朱高炽脑袋有些秃,围着织机转几圈,恨不能一脚踹碎了它。
这个问题卡得众人都很难受,把线分开,随后又织不到一刻钟,再次旧病复发。
解开线,继续织,磕磕巴巴织到袖子上,又出现问题,不能两边同时织。
因为机器没办法分线,朱高炽满脑子浆糊,狠狠搓脸,走出研究院的门,“先休息片刻,再解决问题。”
整个上午在这种挫败与纠结中度过,叫人难受。
他的心情好像过山车,忽高忽低,感觉再做下去心脏会先受不了。
夏末,树叶开始落,太液池的清风,吹拂着每个人。
除朱高炽外所有人都很开心。
太液池以前可是皇家园林,现在他们能随便进出,这种荣耀与改进不出织机相比,毫无疑问更重要。
走了片刻,放空心情,人的情绪也逐渐长涨高,朱高炽心想,英国人都能据此开启工业革命,他连个织机都改进不出来吗?
“回去吧。”
他们走了半个时辰,朱高炽下令返回。
回去后工作效率果然提高不少,很快解决不能分线的问题,解决办法简单粗暴,直接接上就行。
磕磕绊绊终于织完一条毛衣,除了上下一致外,其他的毛病都得到解决。
朱高炽说“接下来就解决灵活度的问题,这些复杂机械,精度不能错。
第一个问题又是个天坑,灵活度实在不好解决。
设置成梭机倒能够自由调整,但设置调整空间后,对走线提出更高要求。
一环扣一环,当真是难以招架。
摆弄至中午,问题非但没能解决,反倒更多,连朱高炽都不由有些丧气。
工业化之所以难,就是因为工业化是个庞大的体系,绝不是建几个工厂,开几家化工公司就行,每个环节都有无数的坑等着你。
朱高炽摔下毛巾,道“休息,下午再继续。”
回到王府,小厮禀告说刘荷一直等了一个上午。
朱高炽随口道“不见。”
小厮片刻后再回来,说刘荷一直在等。
朱高炽不以为意,既然自作主张,那就得承担后果。
天黑时小厮又来汇报,说刘荷还在,却托人见世子妃。
当初刘荷在王府时,伺候的就是张瑾瑜,后来出这事后便离开。
张瑾瑜还时常念叨,说新来的人比不上刘荷。
今日刘荷等大半日,坐得焦躁,连点茶水都没有。
中午回去奶了孩子又回来,说朱高炽回来了,但不见她。
她很难过,心想这次算是把世子爷得罪了。
虽然世子爷没有要求她如何如何,但她认为世子爷是她的救命恩人,如今的一切可以说都是世子爷所赐,心底过不去那道坎儿。
到下午,刘荷再也坐不住,恰逢一个小厮出去办事,碰到她,她立刻拦住那小厮。
“张大,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刘荷。”
小厮道“啊,你回来了?在杭州过得可好?”
“托世子爷的福,一切都好。”
“那你在这儿等着见世子爷吗?”
“我可能做错了事,麻烦你帮我通禀一声世子妃。”
小厮心想,这等破事我还是别掺和得好,张口就要拒绝,怎奈刘荷苦苦哀求,他只得同意代为通禀。
张瑾瑜在后院压根就不知此事,得了消息喜出望外,道“快叫她进来。”
小厮苦着脸道“可是世子爷不想见她。”
世子妃道“世子爷那是生气。你去把她叫进来,有什么事我担着。”
小厮回到门口,把刘荷带进去。
见到世子妃刘荷立刻跪下,“世子妃救命!”
张瑾瑜热情把刘荷拉起,“天还没塌下来呢,你喊什么救命?
只不过是寻常生气罢了,他那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回你带人回来,快到了信才到。”
刘荷叫起屈,“世子妃冤枉,那信早十几日就寄出,不知为何此时才到。”
“那你也不该这时候就回。行了,不是什么大事,快与我说说话,平日里也没个人说话。”
刘荷便将杭州城的景致说了个遍,什么雷锋夕照、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苏堤春晓。
她在杭州经营饭馆儿,口才练得十分了得。
张瑾瑜仿佛亲眼见到那等景致似的,羡慕不已“真想去看看。”
对此刘荷只能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