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嘉馨见母亲叹息求亲不成,遂拿话解劝“迎姐姐自然也好,只她温柔腼腆,娘你也见了,这几回应酬,俱是怡妹妹出头,林妹妹也几次牵头与女孩子们说话,只迎姐姐,说了不到两句话,就无甚可说,只在一旁呆坐,日后与人应酬起来也如此,可如何使得?”
听得女儿一番话,邢姨妈细想也是这个道理,遂转忧为喜道“果真如此,还真不合适了。可惜了的。我打从心眼里喜欢迎丫头,那孩子模样不用说自然是好的,只老实本分,从不作怪的劲,忒招人喜欢。”
嘉馨明白母亲的意思,自是嫌着新娶进来的大嫂性情刚硬,等闲事上不肯低头,辖制住了大哥哥,不得母亲的欢心,母亲就想着二儿媳妇是个好拿捏的才好,遂看中了迎春,不料贾府嫌自家门第,事竟不成。
如今听母亲如此说来,也未接话。只一笑退下。
嘉馨回到自己房中细想,与母亲说的这一番话,虽则说是解劝母亲,确也是心里所想。又想到自己明年也要出嫁,不知日后如何才能讨得婆婆欢心。遂头一回心事重重的睡下。
却说自迎春亲事做定,缀锦楼就日渐热闹起来。每日里丫鬟婆子穿梭来往不绝。 或是邢夫人派人教导其厨活绣艺,管家理事;或有贾母、王夫人派人送吃食,吩咐话;或有凤姐派人来问做嫁妆的一些家什器皿可否中意,若不中意,想要什么样的;或有姐妹们过来说话等等诸如此类,让平日只爱闷坐手谈的迎春不胜其扰,过得十几日,偶感风寒竟病倒了。众人又忙给其请医问药,又过了几日才好了。
因公中自有定例,庶女嫁妆不过一万银子,去了各项家什器物、古玩摆设,四季衣裳等,只一百亩地的庄子,一个铺子,压箱银子竟只得五百两罢了。邢夫人见状,悄悄的拿了一万两的银票给迎春,让她自己收着。迎春自此将邢夫人当做亲娘孝敬不提。
只说这日香菱正与薛姨妈的丫鬟同喜说话,正说到迎春的亲事,就觉得腹中疼痛,有东西从下面流出来,慌得手脚发软,同喜也惊吓住了,只小丫头臻儿早前多得封氏夫人的嘱咐,这时忙扶了香菱卧在床上,同喜才缓过来,急急的去报与薛姨妈知道,薛姨妈听说香菱发动了,遂一边打发人告诉薛蟠,一边派人找了稳婆过来,又想到香菱母女情势与别家不同,遂
一时,众人俱在香菱屋外静等,宝钗也来了。那稳婆是个老到的,到了就叫人预备热水等物,进去不过一刻,出来告诉薛姨妈,且得等几个时辰呢,又让给产妇吃些食物,免得生产时脱力,又让预备些参汤,不要浓浓的,只预备着产妇生下孩儿后补充元气所用。听得稳婆说的,薛蟠早已一叠声的叫人预备去了。
香菱扎挣了足有六个时辰,才在寅时生下一子,重六斤八两。薛姨妈、封氏夫人俱喜极而泣。宝钗虽叹日后哥哥亲事上想必更难,此时竟喜薛家有后,亦笑着向母亲、哥哥道喜。薛蟠笑的合不拢嘴,因自己大字不识几个,遂请薛姨妈给孩子起个小名。薛姨妈与宝钗商议,宝钗一时脑中浮现庄子逍遥游中‘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遂起了小名“鹏哥儿”。薛蟠连声说好。鹏哥儿洗三时,众亲友俱来道贺。鹏哥儿百天时,薛家又大宴宾客,众人俱带了厚礼来贺。
又一月,邢容辉成亲,邢夫人、邢姨妈、封氏夫人前几日俱过去邢家老宅帮衬。到了正日子,因迎春已定亲,不宜随意出来走动。邢夫人、王夫人遂带了宝钗、怡春、黛玉、探春、惜春俱过去做客。因邢姨妈带了嘉馨来,遂小姐妹们齐聚一堂,见面了自有一番亲热。贾赦、贾政、贾珍、薛蟠、贾环、贾琮、贾蓉、贾蔷、贾芸、贾兰等俱来道贺。又有邢容辉的同僚上司等人。一时邢家老宅,宾客如云,热闹无比。贾赦、张耀祖招呼男客,女客自有邢夫人、邢姨妈招呼,小姐姑娘们则有嘉馨、怡春等招呼。待得迎了新娘,晚间新郎入了洞房,众人遂散去。招呼客人的贾府张府众人疲惫不堪,很歇了几日才好。
却说宝玉一日好似一日,但棒疮毕竟尚未好全。贾母因怕将来贾政又叫他,遂命人将贾政的亲随小厮头儿唤来,吩咐他”以后倘有会人待客诸样的事,你老爷要叫宝玉,你不用上来传话,就回他说我
第四十四章(2/2)
说了一则打重了,得着实将养几个月才走得,二则他的星宿不利,祭了星不见外人,过了八月才许出二门。”那小厮头儿听了,领命而去。
贾母又命李嬷嬷袭人等来将此话说与宝玉,使他放心。那宝玉本就懒与士大夫诸男人接谈,又最厌峨冠礼服贺吊往还等事,今日得了这句话,越发得了意,不但将亲戚朋友一概杜绝了,而且连家庭中晨昏定省亦发都随他的便了,日日只在园中游卧,不过每日一清早到贾母王夫人处走走就回来了,却每每甘心为诸丫鬟充役,竟也得十分闲消日月。或如宝钗辈有时见机导劝,反生起气来,只说”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女儿,也学的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这总是前人无故生事,立言竖辞,原为导后世的须眉浊物。不想我生不幸,亦且琼闺绣阁中亦染此风,真真有负天地钟灵毓秀之德!”因此祸延古人,除四书外,竟将别的书焚了。众人见他如此疯颠,也都不向他说这些正经话了。独有黛玉自幼不曾劝他去立身扬名等语,所以深敬黛玉。
因有贾母的话,故香菱产子、邢容辉娶亲,宝玉俱未到场道贺,众人也不在意。
这日,贾琏与凤姐在家中说话。贾琏道“二妹妹的嫁妆可预备下了?”凤姐道“公中自有定例,不过一万银子,到底有限。请太太示下,太太说道,屋子里的摆设家具等脸面上的东西,俱找能工巧匠定做,这么样花费不少。其余等绫罗绸缎、毛皮、古玩字画、药材等物从公中府库里拿也就罢了,省出一抿子来,在外头置办一百亩地,一个铺子,再压箱五百两银子就完了。”贾琏只道“既太太说了,照着办就是。库里的那些东西,除却古玩字画,只恐俱老旧了的。”凤姐似笑非笑的道“你这当哥哥的,给妹妹再添些个也使得。”贾琏听凤姐话音,遂笑道“既公中有例,照着办就是。我倒是想添,也得有私房才行。”凤姐听他说私房,不由悄声道“二爷亲娘当初也有嫁妆,如今是老太太收着?还是在哪处放着?怎么从没听二爷说起过?”贾琏苦着脸叹道“我太太去时我还小,哪里记得这些个事,想是老太太收着,亦或是老爷收着,如今可何处问去呢。”凤姐听说只
凤姐自见金钏死后,忽见几家仆人常来孝敬她些东西,又不时的来请安奉承,自己倒生了疑惑,不知何意。这日又见人来孝敬他东西,因晚间无人时笑问平儿道“这几家人不大管我的事,为什么忽然这么和我贴近?”平儿冷笑道“ 奶奶连这个都想不起来了?我猜他们的女儿都必是太太房里的丫头,如今太太房里有四个大的,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分例,下剩的都是一个月几百钱。如今金钏儿死了,必定他们要弄这银子的巧宗儿呢。”凤姐听了,笑道“是了,是了,倒是你提醒了。我看这些人也太不知足,钱也赚够了,苦事情又侵不着,弄个丫头搪塞着身子也就罢了,又还想这个。也罢了,他们几家的钱容易也不能花到我跟前,这是他们自寻的,送什么来,我就收什么,横竖我有主意。”凤姐儿安下这个心,所以自管迁延着,等那些人把东西送足了,然后乘空方回王夫人。
过得几日,凤姐儿得便回王夫人道“自从玉钏儿她姐姐死了,太太跟前少着一个人。太太或看准了那个丫头好,就吩咐,下月好发放月钱的。”王夫人听了,想了一想,道“依我说,什么是例,必定四个五个的,玉钏儿如今吃着双份,我的丫头也够使了,竟可以免了罢。”王夫人问道“正要问你,如今赵姨娘周姨娘的月例多少?”凤姐道“那是定例,每人二两。赵姨娘有环兄弟的二两,共是四两,另外四串钱。”王夫人道“可都按数给他们?”凤姐见问的奇怪,忙道“怎么不按数给!”王夫人道“前儿我恍惚听见有人抱怨,说短了一吊钱,是什么原故?”凤姐忙笑道“姨娘们的丫头,月例原是人各一吊。从旧年他们外头商议的,姨娘们每位的丫头分例减半,人各五百钱,每位两个丫头,所以短了一吊钱。这也抱怨不着我,我倒乐得给他们呢,他们外头又扣着,难道我添上不成。这个事我不过是接手儿,怎么来,怎么去,由不得我作主。我倒说了两三回,仍旧添上这两份的。他们说只有这个项数,叫我也难再说了。如今我手里每月连日子都不错给他们呢。先时在外头关,那个月不打饥荒,何曾顺顺溜溜的得过一遭儿。”王夫人听说,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