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校园里，人不多，还有很多去东区的运动场参加漫展去了吧。
方才，仿若一场梦。
直到现在，锦葵还觉得这不是真实的。
如果……如果闵雨霏真的……那君少枫肯定痛彻心扉。
锦葵想起几个月前，闵雨霏让她照顾好君少枫的事。
那她……是早就已经感觉到这个结局了吗？
还没到下午2点，这个时间研究所还没人上班，锦葵摸到手机，给宁凝打电话。
按错了好几次，才把电话拨通。
“宁师姐，你在哪？”
“漫展现场。”
是自己问了废话了，她自然在漫展的摊位帮凌霄处理事情吧。这次可是凌霄的签售活动。
“什么事？”宁凝刚问完，又说，“你要不要过来？”
锦葵下意识摇摇头，才想起对方在电话里“我不去了。”
“你怕了？”
锦葵一愣“有点。”
“……”
但现在，锦葵找她，完全不是因为这件事“宁师姐，我想问问，雨霏她……”
宁凝沉默。
锦葵已经明确了答案“我知道了。”
“几天之前的事，追悼会已经过了。你可以尝试找找他。”
“……嗯。”
锦葵知道宁凝说的他，是君少枫。
可是，锦葵害怕。
锦葵没有骑车，抱着资料慢慢地走去茶叶研究所。
水泥路两侧的稻田，已经开始抽穗，翠绿色的小稻穗埋藏在叶间，若隐若现。
稻田外围，拉起了防鸟的网，网上，稀落地挂着好几只被风干的鸟。
锦葵颤抖了一阵，克制着自己移开视线。
这正如叶阿回所说，是当头的棒喝。
锦葵已经在这小路经过了无数次，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那些不完整的鸟“标本”，甚至还亲眼见过其中的挣扎。
她当时不过觉得，人类为了保护某些东西，必须要牺牲一些别的什么，这很正常。
没有太大的感触。
可是现在，鲜活的生命，跟自己一样年轻的生命，曾与自己对话过，甚至还留在手机通讯录的人。就这样永远地消失。
她是否也曾有过挣扎？心灵上的？肉体上的？
为之所战栗。
实验室里的工作如常进行。
其实每分每秒，都有人在世界的某个犄角陨落，可能影响着某些人，但绝大部分人不知为不知。
一阵清脆的响声，一根试管与地面来了个亲密的接触。在白炽灯的
实验室内的另外两个同学回头看了锦葵一眼，继续手上的工作。
在实验室里，不小心打破什么玻璃仪器，都是常有的事，没什么大不了。
锦葵拿了扫把和垃圾铲，把碎片清理干净，对着实验台上的资料发呆。
她每个字都认识，但又好像每个字都变得不认识。
叶素梅过来视察了一遍，问锦葵之前培养下的愈伤组织情况怎样了？
锦葵才想起，她还没去看，而且，按照日期来说，今天应该要给它们换培养基了。
锦葵拿了个大烧杯，过去隔壁室称了琼脂，和其他的诱导剂、营养元素等，回到自己的实验室开始煮培养基。
搅拌的动作好像成了机械操作，木然而生硬。视线集中在某一点，却又不知道这一点有什么盯着看的价值。
烧红的电炉上，培养基沸腾，漫出烧杯，沿着外壁流到石棉网上，发出“嗞嗞”的声音，石棉网顿时焦黑了一块。
锦葵顿时慌乱了，第一反应想把烧杯拿起，碰过去的一瞬，手指的灼烧感告知大脑要放手。
“啪”的一声，烧杯翻侧，培养基洒落一地，锦葵往后跳了半步。星星点点的液体溅到身上。
叶素梅冲过来啪地关掉电炉的电源，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锦葵。
“师姐，我……对不起。”
叶素梅扭动电炉上的开关到关闭状态，用镊子挑开上面已经有如黑炭的石棉网，看了眼电炉的炉丝。
没烧坏。
另外两个同学也走了过来。
“锦葵，你没事吧？”
“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
锦葵两眼通红，对她们摇头。
地板上的培养基因为失去了温度，已经从液体变成了凝胶状态。
“把东西收拾好，然后过来一趟。”叶素梅带着一副老师的姿态说完，转身走了。
两个同学帮忙收拾。
锦葵一个劲地说着“不用”。
然而，人家没听。
属于叶素梅个人的203室里，叶素梅问“发生什么事了？”
锦葵不答。
“如果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不要硬撑，要说。”
锦葵摇头。
80 魂不守舍(2/2)
“你知不知道，实验室里，多少危险的因素，用电用火都得小心，哪怕再慌，首先都要先切断电源，隔离火源。”叶素梅皱眉。
“嗯。”锦葵点头。
“你今天先回去吧。”
“可是……要换培养基。”
“你回去了我自然会找人做。”
锦葵犹豫了一阵，点头。
有些事情，没必要说出口，否则可能会引起别人情绪的不安。
锦葵回到宿舍，施嘉和郁清都在。
“你不是去研究所了吗？这么快做完实验了？”郁清回头问。
“嗯。”锦葵不想做过多的解释。
以施嘉跟郁清的情分，应该都告诉她了吧。
何书语突然回来，动作大得好像想把宿舍门撞飞一样。
何书语用脚踢了宿舍门一脚，把门关上，然后走到锦葵桌前，把一本书按在锦葵桌上。
“锦葵呀，你是不是瞒着姐姐什么了？我说凌霄喜欢你的时候，你还狡辩？你看人家都公然对你表白了！”何书语的姿态像大姐大在逼供似的。
锦葵瞄了眼书的封面，双手捂着脸撑在桌子上。
“嘘！”施嘉走过来扯开何书语。
“你嘘个什么？难道，你们一个两个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锦葵，跟姐姐生分了？”何书语挣脱施嘉的手。
施嘉很想告诉她，早就生分了，是你自己没察觉“你这又怎么回事？”
何书语伸手拿回桌面上的那本书，打开给施嘉看“这是凌霄的出版书，今天签售。你自己看，这是什么？献给我心中的那朵黄锦葵？”
施嘉心里打了个突，怎么事情都挤在一块？
何书语估计是和她那个谁玩到没地方可去，所以挤进漫展去了。
其实锦葵在她拿回来宣传彩页的时候就应该料到。
施嘉深深地看了锦葵一眼。
锦葵捂着脸的双手没有放开，用微弱的声音说“这个我早知道了。”
何书语跳脚“诶？！不会吧？早知道？！”
“嗯。”
“亏我还使尽浑身解数给你要来一本亲笔签名书！”
锦葵一怔，放下手回头问“你没有跟他说什么吧？”
“我能跟他说什么啊？”何书语疑惑。
锦葵站起身，从书柜里抽出一本书，打开扉页，指了指凌霄的签名。
“他早就送你了？！早就跟你表白了？！”何书语一
“喂！”施嘉打断她的话。
“怎么？”何书语不耐烦地回应，然后继续对锦葵眉飞色舞，“我觉得凌霄比君少枫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何书语！”施嘉怒了，“你有完没完？！”
“你发什么神经？！”何书语觉得自己的大好心情都被施嘉破坏了个完全。
“你给我出来！”施嘉扯着何书语，打开宿舍门，走了出去。
郁清这才走到锦葵面前“你……难受可以哭，想倾诉可以给我们说。”
“嗯。”锦葵点头，凄然一笑。
宿舍外，施嘉把她堂姐的对话框打开，递过去给她“我懒得跟你说，你自己看。”
“什么东西？！”何书语心生警惕，还是把手机接了过去。
短短的几句话，何书语愕然。
施嘉拿回手机“你现在说说看，发神经的到底是谁？”
何书语沉默，带着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和锦葵，高中开始就是好朋友是不？她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你了？你就没从你自己身上找原因？”
何书语捏了捏拳。
“你除了调侃她，给她馊主意，还有给她什么？锦葵已经一个憋了那么久，她竟然没有找任何人倾诉。”
何书语转身猛地推开宿舍门，冲过去抱住锦葵，把头埋在她背上哭。
锦葵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抱住了她，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地说“我没事。”
锦葵越过何书语，分别看了施嘉和郁清一眼“你们别担心。”
“我们又怎样做得到不担心？”施嘉靠在墙上反问。
锦葵推开何书语，给她抽了两张纸巾“凌霄也有点后悔那么明目张胆地把话写在书上了。”
锦葵顿了顿“他的书是肯定要公之于众的，他不把自己藏起来，他肯让自己的才华发光发热，作为他的好朋友，我感到高兴。”
宿舍里其余三人都看着锦葵不说话。
“他那边，我一开始就说清楚了。”说到这里，锦葵自己也痛心。
大约凌霄说得没错，他们相遇得晚了些。
锦葵心口高频率地起伏“闵雨霏……也就是君少枫的那个她，我……认识，还是君少枫带我去见她的。”
施嘉震惊。
“那……”何书语很多问题想问，又好像组织不出语言。锦葵跟她之间，原来已经有很多的信息没有互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