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白花莲所说,只要一闭上眼睛,不堪的过往犹如噩梦,像洪水猛兽一般滚滚而来,那种感觉真的太痛苦了,每一刻都是一种煎熬!
明明是她自己不愿饱受煎熬,明明是自己不甘遗憾,她凭什么把李相逢当作一种治愈?
到底是太自私了!
如果自己从来没有莫名其妙地闯入李相逢的生活,李相逢是不是就不会死?而白花莲也不会因为她的出现,选择从梦中醒来,她也可以继续疯下去,至少那样的她,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如果自己从来没有莫名其妙地闯入李相逢的生活,无论是李相逢还是白花莲,他们原本的生活轨迹,是不是不会被打乱?
看着眼前安好的一切,她急忙放下手中的遗物,从羊肠小道上逃之夭夭,她要离小竹屋、离这群孩子越远越好!
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这世上有很多相逢都值得庆幸,唯独与李相逢,悔不该相遇……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久到她终于鼓足勇气去给将离写了信,时间又仿佛过得很慢很慢,慢到她怎么等都没等到将离的回信。
而与此同时,贾玉环之死仍旧在发酵,且越来越激烈。
这一天,锦龙客栈再次迎来了燕北楼,偶然得知消息的她,立刻闯入了房门,但这一次,被传唤下去的不是她,而是嘉兰。
“请问嘉兰姑娘在上元之夜,也就是贾府贾玉环大婚之夜,你在何处?”燕北楼正色问。
简嘉兰低着头不敢开口,一旁的王大娘暗中紧了紧她的双手,仿佛在提醒她什么。
阿祥一旁宽慰“嘉兰姑娘,你别紧张,如实说就好了,没关系的。”
“是呀,嘉兰。”殷姑娘轻轻拍了拍她的臂膀。
简嘉兰抬了抬头,松了口“我去外面赏花灯了。”
“就你一个人吗?”燕北楼问。
王大娘接口“天快黑时,嘉兰姑娘与老身在未央河畔碰上了。”
“哦?”燕北楼不禁看向王大娘,“王大娘也出去了?也是看花灯吗?”
“不是,老身去未央河畔见了一个老朋友。”王大娘从容道。
简嘉兰说话“那天,我原本打算等殷姐姐一起出去玩,但那天下午一直没有等到殷姐姐回来,我着急就自己先出现了,后来天黑了就遇上了王大娘,那时,她刚好见完老朋友,我一个人无聊,就缠着她跟我一起四处逛了。”
燕北楼持续盯着她,直到她点下头,才道“嘉兰姑娘在上元之夜,有去过贾府吗?”
被那字眼一惊,简嘉兰的心跳顿时漏跳了一拍,生怕露出马脚,赶忙道“没,没有!”
燕北楼低下眼,拾起茶盏小抿了一口,淡淡道“我说了,嘉兰姑娘想清楚了,再如实回答。”
“确实没……”简嘉兰迟疑了一下,又道“哦我想起来了,那时听说贾玉环坠楼了,我好奇就让王大娘陪我去看,我们在贾府外转了一会儿,我害怕,就和王大娘回客栈了。”
燕北楼不禁问“未央河畔离贾府那么远,你们是如何这么快听到消息的?即便嘉兰姑娘听到了消息,你一未出阁的姑娘,对于死讯不敬而远之,反倒跑那么远的路,去看热闹?”
听着那质疑的声音,简嘉兰顿时慌了神,王大娘道“我们没有一直在未央河畔,听到消息时,老身正陪嘉兰姑娘逛香腮雪。”
阿祥也帮忙解释“那个燕大人您有所不知,嘉兰姑娘平时就对贾府的秘辛感兴趣,我们平时没事也会在客栈聊关于贾府的事,纯属解闷,不瞎传的,不乱说的……”
“哦?”燕北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禁好奇地问“既然嘉兰姑娘对贾府的事,那么好奇,那么对贾府的那位新姑爷,一定不陌生吧!”
一听新姑爷,简嘉兰马上变了脸色,王大娘却在暗中死死地攥着她的手,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是很熟。”
燕北楼尝试确认地问“嘉兰姑娘确定吗?”
简嘉兰沉住气说“我只是听秘辛,并非住在贾府,我对贾府的了解,只来源于客栈中客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聊。对这位新姑爷,我听到的不多!”
燕北楼追问“那嘉兰姑娘对韩世卿这个人应该很熟悉吧!”
从新姑爷到韩世卿!
简嘉兰彻底怔住了!
一听,阿祥蒙了,“韩世卿??韩世卿不是嘉兰姑娘的……未婚夫吗?怎么?跟新,新姑
爷有什么,关系?”
“这乃是我的私事!”仿佛恼羞成怒,简嘉兰当即怒问燕北楼“燕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燕北楼没有说话,殷姑娘头越拉越低。
简嘉兰满眼皆是不可思议之色,盯着她,胆颤地问“殷姐姐,是你,说的?”
殷姑娘没有说话,内心自责不断。
“你怎么可以背着我,将我的私事轻易告诉一个陌生人!”简嘉兰赫然站了起来,然后失望地走掉。
从韩世卿这个名字一出来,简嘉兰便知道,这把火要烧起来了。
“且慢!”燕北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蓦然道“贾府新姑爷施子敬于新婚之夜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经过一番搜查,我们在施子敬住过的房间里的一块地板下,发现了几封书信,经查阅,我们发现,书信是一名女子寄给她的,这名女子在心中唤他为‘韩郎’,信的落笔处为,‘妾身嘉兰’!”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白饵没再看下去,从楼道里回到了房间。
当真相被当众揭开,简嘉兰忽然成了全梅海最大的笑话,她再也装不下了,她选择逃掉,但燕北楼却没有给她机会。
那一刻,燕北楼看出了简嘉兰不一样的反应,显然她早已知道新姑爷施子敬便是韩世卿的消息,那么贾玉环新婚坠楼以及刁氏暴毙一事,注定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以为案情终于有了进展,然而,一切并没有如他所愿。
自从真相在锦龙客栈当中曝光后,简嘉兰从此将自己困在房中,就像变了个人似地,因受了刺激,她暂时说不出话来,智力也形同三岁孩童一般,外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打击。
这比杀了她还可怕,而造成这一切的,无疑是急于破案的燕北楼。
燕北楼一如既往,每天都会来客栈,试着从简嘉兰口中问出什么,然而,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
这对白饵来说,无形之中好像成了一件好事,全案的关键在简嘉兰身上,万花林金镖的风波,越来越淡。
燕北楼没有再找过她,而她逐渐也成了局外之人。
一边是对简嘉兰的愧疚,一边是上头破案的催促,好几次见燕北楼来客栈,她明显察觉得到,燕北楼形体与精神上的憔悴,有一次白天没来
而这一切,局中人不知道,她作为一位旁观者,却将所有的细节看得清清楚楚,包括那些隐秘的角落。
阿祥瞒着所有人深夜走出客栈的门,与小采薇的见面。
殷姑娘好几天沉浸在对嘉兰的自责与愧疚之中,为了赎罪,她每天奔波于梅海,为的是探寻韩世卿失踪的真相,好几次她和燕北楼一道回来,从一开始便是局外人的她,也因此渐渐入局,且越陷越深,似乎没有尽头。
每日深居简出的王大娘看似游离于整个案情之外,实则越来越让她感到恐怖,每天王大娘都会去照顾嘉兰,陪她聊天解闷,看似令人觉得欣慰的一幕,其背后却细思极恐。
所有人看到的只是聊天,可没有人看懂她和她聊的是什么。
那条消失的披帛也渐渐浮出水面。
就连锦龙客栈的段老板,似乎也成了局中人。
就这样,客栈原本说说笑笑的日常不再是一楼的常态,那张熟悉的桌子,再也围不成一圈,每个人看起来都格外地忙,每个人碰面的机会越来越少。
上元之后,一切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经常在想这么一个问题,如果李相逢从未出现在她的生活,贾府接连的命案会不会发生。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锦龙客栈,与李相逢,这两条离她最近的生活轨迹,似乎从未相交过。
可她,好像还是失去了什么。
看着,话越来越少的阿祥,早出晚归的殷姑娘,日渐憔悴的嘉兰,寻求真相的燕北楼,他们在这场迷局中,周而复始,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那一天,是一个明媚的清晨,燕北楼方出客栈。
“燕大人!”
“白姑娘?”
燕北楼明显消瘦了许多,脸上也多了零星的胡髭。
她平淡地问“不知燕大人此时欲往何处?”
“公务之身,恕难奉告。”
燕北楼,简单应了一声,便转身而去,
望着他行色匆匆的背影,她立于客栈门前,蓦然道“不知燕大人此时方不方便同我去府衙作陈?”
闻言,燕北楼忽然驻足,手扶横刀,回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