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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商女不知亡国恨(五)

   第262章 商女不知亡国恨(五)(1/2)

局势,如火烧起。

侍月和其他六位候在金庭外的歌女腰间匕首忽而扣紧,同时看向了纳兰红绡……

十个弹指前。

“红绡!红绡——”

“金庭有诈,绝不可出手!”

附耳之言骤然扣响心弦,纳兰红绡当即抬头,看向已经失手的天仙子,心跳顿时漏跳了一拍……

“师姐?”

“跪下!快跪下!”

金庭之外,八位歌女齐齐跪下,将头磕到地面。

带刀侍卫左亚携若干士兵冲上金庭,黎桑凤钰独战群狼,很快便败下阵来。

“是何人派你来的?”漠沧皇当庭质问。

“漠沧狗贼!我要杀了你!”黎桑凤钰歇斯底里地咆哮了一声,眼中烧起的怒火几乎要将龙座上的漠沧皇湮灭。

“拖下去!斩了!”

满头云鬓珠花断裂,一袭红色罗裙染遍狼藉,满腹屈辱难忍,她被迫发出了最后一声嘶吼“啊——”

那仿佛是亡国之音,响彻寰宇。

雨花台上,猝然传来异动。

“擅闯雨花台!?快拦住她——”

满座目光忽然之间从黎桑凤钰身上齐齐移向庭外,只见一名身着白裙的女子从雨花台迎风走来,大风将她的广袖卷起,乌黑如瀑的发丝倾斜在腰间随风飘零。

“秦淮歌女,白饵,求见陛下!”

她语调瑟瑟,透着孤注一掷的决然。

恍惚之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跳入他沉沉的思绪,撑在金座上的胳膊肘一滑,脑袋一颤,漠沧无痕愣是被自己吓了一跳,开始于万千迷惘中醒来……

“是你。”漠沧皇虎目圆睁盯着金庭外跪着的人,肃然问“未经传召,何故登庭?”

“方才那歌女冲犯了龙颜,坏了陛下大好的兴致,奴,深谙今日大典之上的歌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故斗胆冒死上台,负荆请罪。”白饵小心道来。

这声音一出,便不由得将他的思绪牵回到金殿之上去,那婉转的歌声仿佛仍在耳边……漠沧皇,蓦然命令“你,抬起头来。”

恍惚之间,一道素雅的身影由花台之上笔直挺起,一张倾世容颜于澄明的空中浮现,高照金庭。

歌台上的一照面,如此平静,却又让人心惊,温暖的空气一点一滴被冰凉所侵蚀。

漠沧无痕腰身挺得笔直,一张金色面罩掩住各种神色,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仿佛也被冻结住……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漠沧皇淡淡吟出,适才怒气明显减轻,道“朕记得你,你是在金殿上唱歌的歌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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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奴。”

她低眉浅笑,这般答道。

这不是她……

她好像再也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白饵。

“这一次你恐怕不会像上次那般幸运。”漠沧皇朝那刺客视了一眼,语调更加沉重“她毁了朕的庆国大典,教朕恨意难消,你这罪,怕是不好请……”

“这……”她眉心一蹙,微微垂眸,略作思绪欣然请愿“今日全凭陛下做主,只要能讨得陛下欢心……”

听此,漠沧皇一声狞笑,余光里见太子精神稍振,不禁看向太子,似笑非笑地问“痕儿觉着如何?”

怕四目相对她慧眼如炬将他伪装撕破,怕从前不复二人从此形同陌路他成了她最恨之人……

漠沧无痕脑袋先是一沉……

这一瞬,心跳声似乎惊天动地,整颗心脏就好像要蹦出身体外来!

瞳孔一缩再缩,眼眶越陷越深,终是拍案而起,眼中迸射两道寒光,“此歌女未经传召私闯歌台搅乱了大典!着实教人觉着厌恶!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她轰了出去!”

长袖飞起,他四处宣命,是雷霆之怒。

却丝毫不敢看向庭前之人。

几个奴才和士兵意识慢了好几拍,太子的举动未免过于反常,教人好生凌乱……顿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被那十恶不赦之人一惊,陡然铺地的白饵,心中顿时掀起了滔天之恨!

眼看一切势在必得,却转瞬被漠沧太子毁于一旦!

都说漠沧皇狠毒,要她看,实际上这漠沧太子却是要比漠沧皇狠毒十倍!

“慢着!”漠沧皇以平淡的眼神驱散了冲上前的士兵,并示意太子坐下。慢慢开口道“痕儿不是向来热衷秦淮的山水、喜好秦淮的曲调吗?如今高坐于雨花台上,放眼便是秦淮河景,眼前之人还是红遍秦淮的歌女,借着这庆国大典也算是圆了痕儿多年的一桩心愿,岂不乐哉!”

那年宫人暗中来报,说是太子与平王欲连夜逃出宫,千里迢迢前往秦淮,说是为寄情山水,他自是不信,后来事实也证明太子没有这么做,不过这事倒是被他记在了心里,且是日久弥新。

后来,他便开始命人去往黎桑暗中寻找一些技艺精湛的乐师和舞姬,日益专研,久而久之,对这曲艺方面的内容也有了几分造诣。

一个替


   第262章 商女不知亡国恨(五)(2/2)

太子了却心愿的念头,便由此而始。

他以为当他知道自己精心为他准备的一切之后他会格外开心,可终究是事与愿违。

见他始终不肯松下眉头,他又道“痕儿只管放心,她与寻常的歌女不同,那日她在金殿的歌喉深得我心!父皇觉着,今日,她一定可以讨得痕儿的欢心!”

耐心似乎彻底耗尽,漠沧皇忽然看向金庭前,嘴角慢慢勾起,忽生一妙计。继而朝那歌女道“歌女白饵听了,今日你若能博得太子一笑,你,以及在场的所有歌女都可活命!”

语调一沉,眼神变得阴恻,余光里是太子桀骜不驯的身影,“若不能,那么你,以及在场的所有歌女都得死!”

闻声,金庭上,他心脏骤然一紧,几乎要溢出血来!这比杀了他还要可怕……

听此,金庭外,真教她心中又恨又喜!

忙把腰身起,柔声献媚“陛下放心。上次金殿过于唐突,无音无律地,奴唱得未免冷清了些,这次奴取了琵琶,加了曲调,定能讨得太子欢心!”

她眉梢舒展,一切势在必得。

岂料……

“且慢!既是国之庆典,这金殿之曲未免太过沉郁,不应景。”漠沧皇摇了摇头,语调变得迟缓。

她心弦一紧,待之说出下文。

“宫廷王府、酒肆花船,凡有唱曲声,便少不了一首旧时名曲。”

此言一出,她一双眼睛不断被恐惧撑大,晴空响惊雷,她轰然跌坐地上!

“朕要你唱,陈后主的《玉树后庭花》!”

一语落,震惊四座!

这个消息很快便在雨花台前后传开,上到耄耋老人,下到垂髫小儿,一个个被激得面红耳赤,谁人不知,那《玉树后庭花》曲,是彻骨的亡国之音!

天光忽暗,金庭之外,望之如白玉砌成的玉树,亭亭而立,光照宫闱,将整个雨花台再度点亮。

雨花台上,当身后的各种喧嚣在被风人以武力遏制住后,天地骤然死寂,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愈来愈乱。

起身微微侧鞠,再次打破寂寥。

一半是寂寞的掌声,一半是严厉的劝止声。

她怔了怔,僵硬地坐到位置上。

身后,远山重叠光影黯然倒映在秦淮河面。

怀抱琵琶,转轴拨弦,嘴角挤出一抹无力的笑容。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

她的脑海里有许多声音在响,红绡,侍月,萧晓荷,连楚楚,彩还,还有 黎桑公主,还有无数的秦淮百姓……

所有人都告诉她,不能唱,不可以唱,不可以……

漠沧皇族,敌国朝臣,嘴角讥笑,眼神发烫,散发着不懂欣赏而装出来的乐趣。

这么多年了,这样的场景,明明在水榭歌台已经经历了无数遍,为何还会觉着这般不适应?

纤纤玉指不断拨弄着冷弦,也不断将她的心弦拨乱。

这高朋满座,或许,唯有那一树树白玉兰能够读懂她。

渐渐,那指头变得麻木,冷涩的琵琶声被冰霜冻住了般开始凝结,几乎快要中断。

那僵硬的弦绷到极致,好像要裂开。

她吃力地拨着,指口好像连着心脏,不然,心脏为何会隐隐作痛?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这弦,要断了么?

断吧!快些断吧!真的受不了了……

身后的骂声越来越多,越发难听……

脑勺忽而刺疼,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她明显可以感受到云鬓上的珠花发生了一些偏斜。

指尖再也扣不准琴弦,音色已经发生了改变。

这般拙劣的演奏,若是在水榭歌台,定然会被班主骂个狗血淋头,当月的赏钱也无望了。

算了吧,错就错吧。

雨花台上,只不过是一具躯壳罢了。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漠沧士兵在台下高呼着,喊着属于他们国度的俚语,虽然听不懂,但可以想象出他们的脸上是何模样。

金庭之上,宫人献酒的身影来来去去热闹不凡。

一股泼天的酒气扑面而来,让人反胃。

一弦撕裂成两弦,“嘣”的一声,终于断了。

她手指下意识扬起,在空中颤抖,鲜血从指甲缝渗了出来。“嘶……”

就这么结束了吗?

她蓦然将头抬起,朝广莫阁望了一眼。

答案否然。

所有人都告诉她,不能唱,不可以唱,不可以……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得不唱,她必须唱。

仅管,今日之后,她的名字会遗臭万年,每每自己的名字在别人口中说起,都会让人觉着恶心,想要作呕……

她只期盼,广莫阁之顶,那希望的信号可以快些出现,一定要快些……

白饵站了起来,只手提起琵琶,朝金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