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宿车站下车,沿大街走一百米左右,拐进一条小巷,越过几个水坑和被放倒的垃圾箱,侧身挤出两栋房屋之间,纪苟来到了一条不太宽敞的街道。
这里和照片上灯火辉煌的新宿歌舞伎町完全不一样,勉强能走一辆车的小路上徘徊着醉汉、站街女和公关男,形形色色的人漫步在这条污水横流垃圾遍地的窄路上。
纪苟看了一眼手中的名片,微微皱起眉头,他完全按照名片上所写的路线走,没想到居然来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
“喂,能听见看见吗?”纪苟站在巷子口靠里的位置扫视着窄街,低声问道。
“能,但是光线太暗了,画面很不太清晰。”耳机那边是野田俊彦的声音。
“没办法,只能将就一下了。”纪苟用带着手套的左手轻轻捻了捻风衣上最高的那颗扣子。
现在是晚上九点钟,相对于夜生活来说还是早了点。但名片上只写了酒吧的营业时间,并没有说什么时候接头,所以纪苟也只能按照营业时间来。
深吸一口气,纪苟把下半张脸埋在风衣立领里,正式踏上这条“魔幻”的街道。
名片上的酒吧就在这条街的黄金的位置——一条略宽且有灯的小巷子对面。多亏了这个纪苟才能很快找到这幢装修陈旧的两层小酒吧。
一楼进门是一个二十四小时无人售货超市,通过已经空了三分之一的货架可以看见一把边缘被踏得光滑的木质楼梯。
一脚踩上去发出的“吱呀”声让纪苟忍不住拧紧了眉。瞟了一眼旁边油亮的扶手,他毫不犹豫地收回了想要去扶的手。
往上走上三四级,整个楼梯间就陷入了黑暗,外面便利店的冷光灯根本兼顾不了这里。
纪苟停下脚步站了十几秒,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后才继续往上走。随着不断向上,一丝丝嘈杂的音乐逐渐渗入了“吱呀吱呀”的声音空隙中。
前面出现了一道深灰色的消防门,黑暗里“应急出口”的指示灯发出幽幽的绿光。
如果加上一些汉字我还是能勉强看懂日语的嘛。一个念头不合时宜地从纪苟脑海深处浮现。
绿光照亮了消防门的握把,也照亮了旁边一声不吭盯着纪苟的高大男人。
纪苟回应了他的目光,然后心神领会,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名片递了上去。
那男人接过名片,翻过来看了一眼,将“熟客八折”这几个手写字
厚重的消防门刚刚打开一个缝隙,那种嘈杂的,令人脑子发懵的音乐便一股脑地挤了出来,拼了命地往纪苟耳朵里钻。
纪苟强行忍下捂住耳朵的冲动,结果名片,在高大男人审视的目光下迅速闪进来门内。
消防门在身后重重合上,纪苟终于彻底融入了这片音乐的海洋——只不过这片海洋并不温和,完全是惊涛骇浪。
昏暗的灯光下,稀稀拉拉的酒客散落在各个角落,中间台子上,年老色衰的脱衣舞娘在为数不多的绚丽灯光下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虽然旁边并没有几个男人为她们欢呼。
吧台上只坐着一胖一瘦两个男人,垮着一张脸的调酒师有气无力地擦拭着酒杯。
这一切都不像是一个生意红火的地下酒吧该有的样子。
纪苟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选择了坐在吧台远离那两个男人的另一端。
既然有人邀请他过来这边,那在他进门的那一刻或许就被人看在眼里了,自然不需要他在主动找人什么的。
吧台的台板出乎意料的干净,上了漆的木头擦得锃亮,感觉可以像电影里那样把一杯啤酒从这头滑到另一头。
“喝点什么?”生意总是要做,垮着脸的调酒师就站在原地,在离纪苟一米多快两米的地方不冷不热地问道。
要不是纪苟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还真不一定能听到。另外也要多亏了张山安帮忙调试的同声传译装置,一般的同声传译机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下可能刚开机就得疯掉。
纪苟抬起左手指了指酒柜上的圆木桶,把一张皱得不成样子的纸币和几枚硬币推了过去。一举一动像极了被社会毒打一顿后出来借酒消愁的失意社畜。
调酒师很容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拿出一只玻璃杯,倒了满满一杯啤酒,果然像电影里那样从吧台上滑了过来。
“慢用。”说完这句话,那调酒师就不再理会纪苟,自顾自地继续擦杯子。
“前
第五章 死在街边的可怜人(下)(2/2)
辈,注意左手边比较瘦的那个人。”野田俊彦突然开口。
纪苟眯起眼睛,嘴唇翕动“怎么?”
“这个人从你坐下来就一直在看你,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嗯,了解。”纪苟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酒,嘴角一抽——这酒明显掺了太多的水,完全没有啤酒该有的风味。
纪苟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个酒吧并不“吵闹”。
从他开门进来开始,纪苟就只听见调酒师说过话,其他人都是闷头喝酒一声不吭,舞池那边的观众也只会发出单调的单音节喊声。
纪苟全身的肌肉逐渐紧绷起来,这个鬼地方的气氛实在不对劲,而且当他发现这个问题后,一种被窥视感油然而生。
“我觉得这个地方不对劲。”纪苟也没有隐瞒,也直接和耳机那头的野田俊彦说了这边的发现。
野田俊彦也感受到了情况的严重性,语气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等等,我这边接上荻野前辈。”
在十多秒的噪音过后荻野凛之助的声音响起“我和黄小姐按照名片的地址已经到巷子口了,如果你觉得情况不对劲就过来这边接头。”
“了解,现在暂时还不需要,你们也注意。”
话音刚落,之前野田俊彦说过让他注意的瘦小男子突然离开了座位朝纪苟的方向走来。
纪苟右脚脚尖踏在了地上,随时准备离开椅子。
那个瘦小男子穿着一身灰色运动衣,脸藏在兜帽的阴影下,妥妥的一副犯罪嫌疑人形象。
当他从纪苟身后经过时,后者后背的肌肉整个都是紧绷的。
“……”纪苟隐约听见他很小声地说了句话。
猛然回头,那个瘦小的男人却已经匆匆离开了酒吧。
“听见了吗?”
“没有。”野田俊彦反应很快。
“需要跟一下吗?”荻野凛之助低声说道,“我们可以过去。”
“嗯,你们小心一点。”纪苟停下了起身的动作,继续坐在原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酒吧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气氛也热闹了一些,至少舞池那边的观众多了许多。酒吧里的声音也不止是单调的音乐声,还多出
这个酒吧总算有了点人气。
纪苟已经记住了自己进来时那些酒客的位置,这些人的可疑程度大大提高,直接被打上了和“犯罪嫌疑人”一个等级的标签。
时间已经来到了十点,除了一开始的瘦小男子外再没有其他人和纪苟有过互动,五分钟前荻野凛之助那边也传来消息说跟丢了那个男人。事情一下子变得有些难受。
为了能够一直待在吧台,纪苟又接着点了两杯啤酒,为了融入这个气氛,也给了调酒师一些小费。值得一提的是,在给过小费后啤酒里掺的水少了许多。
当纪苟点到第三杯啤酒时,酒吧里的气氛也达到了高峰——事实证明这个酒吧并不想一开始纪苟想的那样落魄。
酒吧里多出了劣质的香水味和烟味,衣着暴露的女人穿梭在人群中,穿梭在烟雾里,男人女人的说笑声回荡在整个空间里。
感受着这股气氛,纪苟一时间竟然呆住了,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就是这几个呼吸间的放空,接着一种强烈的不适感袭来,迅速包裹了他整个身体。
纪苟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却发现面前的酒杯已经见底,杯子里多了一个蓝色的读卡器。它静静地躺在酒杯底部,上面的三个孔就像一张脸,肆意嘲笑着纪苟。
环顾四周,周围依然是热烈、混乱,根本没有人关心这边发生了什么。垮着脸的酒保刚刚递出去一杯鸡尾酒,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看见什么了吗?”纪苟急忙问道,甚至都忘记了控制音量。
“没有啊……”那边的野田俊彦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刚刚光线很暗,怎么了吗?”
纪苟没有回话,收起读卡器,猛地爬到椅子上站定,再看之前特别关注的地方,所有被他打上标签的酒客都已经消失,其他的人们沉浸在欢愉中,站在高脚椅上的纪苟活像一个小丑。
“该死的!”
……
晚上十一点半,纪苟一行人回到了公寓,聚在书房的电脑前。纪苟深吸一口气,把手中的读卡器插了进去。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
sd卡里只有一个文件夹,名字叫做“死在街边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