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便把自己当成了布景板的成千羽终于肯施舍给崔姮娥一个正眼了。
成千羽从小在港城长大，比程云师这个父亲更加迷信。
他是成老爷子成雄的正室所出。成老爷子早年只不过是一个在港城底层混生活的穷小子，后来得了原配也就是成千羽母亲的青眼，一跃成为能让港城抖三抖的人物。，
成千羽的母亲才貌双全，又对成雄有提携之恩。结果，男人有钱就变坏。成雄从发达之后，姨太太娶了一个又一个，孩子也生了一大堆。
成雄的母亲是名门闺秀，不甘心被自己的丈夫背叛。在一次晚宴上，遇到了来港城避难的程云师。
千金小姐与风度翩翩的名门公子相谈甚欢，最终暗通款曲，生下了成千羽这个非婚生子。
这件事，成千羽从六岁的时候就知情了，只有成雄被蒙在鼓里面。
毕竟，成雄自我感觉良好，绝不会想到一直很爱自己的夫人会背叛自己，并且给他戴了一顶绿的发光的绿帽子。
此刻，成千羽听到姮娥提起了黑龙潭，心下骇然。
正如崔姮娥这个女人所说的那样，成千羽每年从港城来往于京城，的确是为了香山下被红叶滋养过的土壤，帝京的龙气一直是极盛的。
从这里取土，一来可以加持自己坟茔的龙气，二来又可以破坏京城的风水，一举两得。
结果，就在今年，成千羽重新回到自己的生父请了许多术士高手花了大气力才点出的一处龙脉，却发现坟茔已经被破坏了，栽种在水潭边，已经活了上百年的两棵龙血树已经枯萎，再也救不活了。
这个消息，成千羽一直瞒着，唯恐在生父面前落个办事不力的名声。如今，却被陈玺的女人当着父亲的面前点了出来，成千羽气恨至极的同时，也极其震惊崔姮娥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那个人是她？！
“陈少夫人，挖人祖坟这种恶事，你也能做得出来。枉你们崔家自诩北直隶名门、文坛上的领袖，却与那些摸金校尉没什么两样。”
成千羽带着几分邪气的俊颜露出一抹阴沉的笑容，他打量着崔姮娥的眼神像是伺机而动的毒蛇。
姮娥丝毫无惧于成千羽阴狠、恶毒的目光，她轻笑一声，并没有反驳成千羽的话，淡淡道“成三少，天下之争，当然是各凭手段了。真要是论起阴毒来，你们南方军的那些阴私手段，我们凤军多有不如。”
姮娥轻飘飘地说完，一双明眸含笑望向程云师，浅声道“程先生，我的老师说过，您是很相信命数一说的。程家的风水局已破，如今，程先生觉得自己和凤军还有一争之力吗？”
“父亲……”
程云师那一瞬间的眼神，锋芒毕露，看着成千羽这个儿子的目光，不像亲人，更像是仇人。
这么多年苦心孤诣，长子死在战场，次子死在一场暗杀里。程云师如今只剩下成千羽这一个硕果仅存的儿子，不然也不会冒着失去名誉的风险将他认回来。
结果，现实却给了他重重一击，程云师无法接受。
他曾经精通相面之术，崔姮娥身负凤命；而陈玺这位凤军少帅，正应了早年间他暗中请术士相面的那句谶语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所以，程云师才会安排了数场刺杀，可是却无一成功。即使是钟未，这个最令程云师信任的左膀右臂，不仅行动失败，还落到了陈玺的手里。难道真的是“时也命也”？！
这让程云师如何甘心！
“程先生，我知道您心有不甘。可是这世间，多得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结局。先生不若放下成见，与凤军精诚合作，也不至落得晚景凄凉。”
姮娥声线温柔，打量着程云师的神色，慢条斯理地将话说完。
程云师脸色有些难看，可见程家祖坟风水被破这件事，对他内心的打击有多大。
程云师的这副脸色，反倒是让姮娥松了口气，她还真差点以为这个程云师是个圣人了。
在座的这些人，除了陈澈，个个都是老狐狸。至于陈澈，那也是个心机深沉的小狐狸。
耳听着这位少帅夫人和程云师的对话，渐渐听出了一些门道来。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没想到他们这些大老粗都不相信的风水一说，程云师会将之奉为圭臬。
陈赟弘更是对这个温柔婉约、典雅逼人的长媳刮目相看。怪不得儿子会把自己的媳妇带过来，这个儿媳妇还真有两下子。
“程先生，不瞒您说，您最信任的心腹钟未先生就在凤军的地盘上做客。”
姮娥在提起钟未时，不复之前的厌恶和嫌弃，而是眉眼带笑，一双波光潋滟的明眸更是笑意莹然，她悠然道“程先生可能不知道，钟未是我的表哥。”
程云师在最初的失态之后，已经把那些污糟的情绪按捺了下来，他脸上温和的表情已经不见了，而是一脸的漠然之色。
程云师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交锋(2/2)
淡声道“我自然清楚钟家和宛城崔家的关系，陈少夫人这些诛心之言，就不必说了。”
他的语气里面充满了讽刺。
姮娥并不计较程云师并不友好的态度，相反，她绝美如仙的容颜露出一抹粲然至极的笑容，犹如明珠生晕、美玉荧光，美不胜收的笑容让这个破败的厅堂都显得彩绣辉煌了起来。
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是老头子，鲜少有好色者，却都在这美丽的笑容下为之一滞。
程云师更加后悔了，若是当年他为长子求娶了这位北地明珠，是不是如今的形势也会变上一变？！
毕竟这种旺夫旺家的凤命，太难能一见了。
姮娥当然猜不到程云师内心的想法，但是她却没有错过程云师对自己眼中的那抹欣赏之意。
姮娥心中哂笑。欣赏自己的敌人，这可不是件好事。
“那钟表哥有没有告诉过程先生，他幼时是在我们崔家长大的，也是我们崔家为他延请名师、资助他出国留学。不知道钟表哥有没有在程先生面前提起我。”
姮娥说到这里，一方雪色的绢帕遮住了唇角，她轻轻一笑，一双明眸波光流转，望向自己身侧的丈夫，曼声道“说句不怕我夫君吃醋的话。我和钟表哥可是一起长大的。表哥更是将我这个表妹视为手足。”
姮娥半真半假地说道。
姮娥是在赌，赌以钟未的骄傲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说出自己和他之间的往事。毕竟，他当初可是一个失败者。当然，唐平这种自己猜出来的不算。
以程云师的城府，在自己点破和钟未的关系之后，她就不相信程云师还会心无芥蒂。
“父亲！”成千羽原本心中惶惶，害怕生父责骂自己办事不利。如果不是他的疏忽，程家祖坟的风水也不会被破坏。
但是现在，成千羽立刻找到了化解程云师怒气的出口。
“一定是钟未！是钟未背叛了您。他从来没有提过……”成千羽大声道，急着将锅甩到钟未身上。
“住口！”程云师忍不可忍地打断成千羽的话。
他从来没有发现这个儿子会这么蠢。若是只凭崔姮娥的片面之语，自己人先起了内讧，只会让陈家人看笑话！
更何况，钟未这些年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更是他几次三番的献计，他才能和凤军有一争之力。
程云师绝不相信钟未会背叛自己。
然而，目光扫过一脸气定神闲之色的崔姮娥。
这样才貌双全又心思玲珑的弟子，自己的爱将曾经和她朝夕相对过，程云师也是男人，年少慕艾，钟未当年对着这样一个美人，会不会心动呢？
程云师不由想起一些往事。他曾经想要给钟未做媒，想把自己的侄女许配给钟未。
那时钟未是怎么说的大事不成，不敢成家。现在想来，是不敢？还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呢？
如果钟未真的是双面间谍，那他藏得太深，也太可怕！
“父亲，这个时候，你还要相信钟未吗？如果不是他！我们为什么会被凤军处处洞察先机。如果不是他，以他的能力，刺杀计划失败也就失败了，又怎么会折损这么多人手？！”
成千羽不甘被生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责骂，一时下不来台，他忘记了心中对程云师这个生父的惧怕，而是被怒火所支配，嚷出了心中的怀疑。
姮娥动作优雅地用帕子按了按唇角，火上浇油地嫣然一笑道“想不到成三少对钟表哥的积怨这样深。我真替表哥不值呢。”
姮娥故意说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在程云师这样的聪明人面前，描补的太多，就是破绽。不如让程云师这个聪明人自己去猜，去想！
程云师冷冷一笑。
“陈少夫人真是长袖善舞，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我了解我的爱将是什么样的人，陈少夫人不必白费功夫了。”
“程先生自然了解你的爱将，我也了解我的表哥。只是贵公子好似对我表哥存着误会呀。”姮娥浅浅一笑，一脸的惋惜之色“可怜表哥赤胆丹心，听了三少的话，不知道会多伤心呢。”
“阿姮，不许调皮。”从刚刚就把主场让给了自己妻子的陈玺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句。那语气，不像斥责，倒像是变相的宠爱和纵容。
“也是，大事面前，就不谈私情了。”姮娥对着自己的丈夫嫣然一笑，重新将话语引到正题上。
“程先生。您和我的恩师曾经师出同门，同样怀有报国之志。我心中大概也能猜到先生所求，不外乎是天下大业和生前、身后之名。如今您败象已显，输也要输的有风度。否则，您这半生积累起来的名声，就要付诸东流了。要知道，自古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姮娥浅笑盈盈的撂下一句威胁。看似软绵绵的语气，却是字字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