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哥,你要带我去哪儿?”姮娥望着河面上停着的那一艘船只,如水的明眸生出一丝忌惮。
整个京城早已戒严,钟未却能凭空变出一艘船来,潜伏在其中的暗部势力不容小觑。
“我们先去港城,然后再送你出国。”钟未朝着姮娥伸出手臂。
姮娥一个侧身,恰恰避过了钟未手上的动作。
晚风萧瑟,姮娥低低一声咳嗽,窈窕的身姿弱不胜衣,在寂寂寒夜里面显得无比单薄。
丫鬟挂在手臂上的披肩尚来不及给姮娥披上,钟未已经先一步脱下身上的大衣,搭在姮娥如玉削成的肩头。
黑色的大衣尚带着钟未的体温,驱散了姮娥身上的寒冷。她玉白的手指攥住衣摆,往下一扯,大衣顿时落在了青草地上。
“瓜田李下,钟先生,请你自重。”姮娥目光冷凝,眼睛里面没有半分情谊。
钟未闻言,下颌紧紧绷起,“钟先生”这三个字,就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他的心上,一颗心像是被姮娥放在手掌心里反复地揉搓,又痛又麻。
钟未沉默地弯下腰,将坠在草地上的大衣捡起来,衣摆上面沾了少许露水和灰尘,他掏出一条蓝色的方格手帕,将脏了的地方一点点擦拭干净。
姮娥腿上只穿着一条薄薄的玻璃丝袜,即使丫鬟帮她把披肩披上,一张燕妒莺惭的娇容仍是冻得发白。
见她这般倔强,钟未胸腔里宛如有团烈火再烧,既生气又心疼。
他再一次将大衣披在姮娥的身上,见她挣扎,钟未搭在她双肩的手掌微微用力,不容拒绝地将这副单薄的身躯按住,沉声说道“穿上,不要任性,你这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钟未,你没有自尊吗?”姮娥嘲讽地翘了翘唇角,梨花般洁白的面容在夜色下显得格外静谧,只是双眸之中那两泓深潭一般幽静的光芒却叫人猜不透,也读不懂。
钟未的目光望向河岸边随风摇摆的芦苇,那些属下已经把藏在芦苇荡里面的小舟翻了出来,将其拖拽到了水面上,其中一艘小舟搭上了木板,连在岸上,显然是为姮娥准备的。
所有人恭敬地立在岸边,微垂着眼睛,只等着钟未一声令下。
钟未从姮娥身侧绕到她面前,两人的距离贴的极近。
钟未抬起手臂,轻轻搭在姮娥肩上,迫她抬起头来。
姮娥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眉心微拧,一双明眸在夜色下散发着熠熠的
“阿潋,正是因为我有自尊,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捧到你面前,任你践踏。”钟未被秋夜里的寒风吹得凉透了的嗓音听在姮娥的耳畔尤为的冰寒。
天边一道残月,映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于料峭中透出一丝淡淡的伤感。
姮娥轻轻一笑,皎洁的月色之下,这一笑犹如昙花盛开,轻纱掀起娇容,弄玉轻盈,飞琼淡泞,如朝露,又如云影;虽是美不胜收,却又转瞬即逝。
钟未神情恍惚,整个人都迷醉在这抹珍贵的笑容里。
“钟未,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姮娥的视线落在粼粼的河面上,红唇勾起的弧度凉薄、讥诮。
然而,她却没有把话说完,望着已经搭好了的船只,她眼中闪了闪,淡漠地说道“不是要上船吗?走吧。”
钟未的双眼瞬间黯淡了下来,阿潋现在……是连话也不愿意和自己说了吗?
钟未在决定带走姮娥之前,预想了许多个场景,他以为她会是惊喜的,惊喜挣脱了陈家那座华美而冰冷的牢笼,或许,她心中还会对自己生出感激,由感激变成喜欢……
钟未只是没有想到,阿潋会对自己带走她表现的这样淡漠和怨恨,那般冰冷的态度,让他根本无力承受。
“你小心一些。”钟未打开手电筒,默默跟在姮娥后面。
丫鬟扶着姮娥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走上踏板。
高跟鞋踩在木质的板子上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在只有虫鸣的寒夜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姮娥踏上小舟,船身因为重力的作用微微晃了晃。
姮娥身体一偏,紧跟在她后面的钟未连忙张开双臂,将她小心地圈进自己怀里。
“小心!”钟未嗓音发干,寒冷的夜晚,他被姮娥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样的天气,若是掉落到了水里,以阿潋的单薄、孱弱,非得感冒不可。
姮娥唇角轻抿,顾不得自己没有站稳,她反手一掌,“啪”的一声,打在钟未的左边脸颊上。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大船(2/2)
钟未白皙的面孔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前面撑船的男子差点被姮娥这一巴掌吓破了胆,他长篙一撑,小舟犹如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大河中央停着的大船划去。
姮娥娇躯一颤,天旋地转之中,被钟未完完整整地拥在了怀里。
“放开!”姮娥被钟未的冒犯气的身体微微哆嗦,那声低叱似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满满都是冰碴子。
“别闹!你是想自己掉到水里面吗?”
钟未将人抱得越发紧了,软玉温香在怀,鼻翼间萦绕着姮娥如兰似麝的幽香,钟未的心头一片火热,拥着姮娥的双臂甚至微微发抖。
这一幕,太过美好,钟未宛如置身于梦境之中,神色带着几分醉酒一般的熏然。
姮娥挣扎无果,白玉琵琶一般的玉背绷得笔直,冷漠地和钟未拉开身体的距离。
钟未叹了口气,阿潋玉骨冰心,总是这样高傲和倔强,他不由对两个人的未来生出一丝忧虑。
如果不是事态紧急,他藏在京城里面的地下组织在陈玺的高压政策之下即将面临崩溃,他一定会用更加温和的方法带走阿潋,这样的话,她也许就不会对自己生出这么多的怨恨。
钟未心思百转,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显得愈发得幽深。
现在只希望崔鹤鸣夫妻能够跑到国大使馆求助,这样,自己就可以把他们一家捏在手心,有阿潋在乎的亲人在手,终有一天,自己能够软化她的心肠。
两人一路沉默着,只有长篙划过水面的声音,“哗啦、哗啦……”,声声寂寥,不绝于耳。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钟未望着天边一轮残月,清冷的光晕,映出他心底的一片苍凉。
姮娥皱了皱眉,望着已经近在咫尺的船只,她掀起眼帘,船只上面一盏灯火也无,像是一只张开巨口的怪兽,獠牙森森。
撑篙的男子将绑在小舟前头的缆绳抛到大船上面,漆黑的船上立刻出现一道黑衣人的身影,他接过男子抛过来的缆绳,绑在船身的柱子上面,用力拉紧缆绳……
小舟一点点靠近,从大船上探下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木板。
姮娥咬了咬唇,有些犹豫地看着脚上的高跟鞋。
钟未将她的为难看在
“你做什么?!”姮娥又惊又怒,被怒火点亮的双眸紧紧盯着钟未。
“怕你掉到水里面。”钟未轻笑了一声,清俊的眉目透出一股少见的霸道。可能是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钟未晦暗的心情显而易见地变好了起来。
姮娥被钟未抱上了船,不等进到船舱里面,姮娥用力拍打钟未的手臂“放开!”
钟未不想激怒她,虽然舍不得,仍是顺从地将姮娥放在了地上。
钟未带来的下属陆续的登船,等到所有人全部踏上大船,停着的船只缓缓开动。
钟未一直绷着的心弦渐渐放松了下来,他薄唇扬了扬,手电筒打向姮娥脚下。
“阿潋,夜里风凉,我们进去吧。”
姮娥身影未动,她清亮如水的目光望向钟未,嫣红的樱唇微微勾起,绽放出一个明媚的弧度。
钟未双目之中生出一丝狐疑,他凝眉望向船舱里面,沉声喝道“点灯!”
语声方歇,整艘大船瞬间被灯火点亮,波光粼粼的水面被映照得亮如白昼。
钟未关了手里握着的手电,耐心十足地再一次重复道“阿潋,我们进去吧。”
闻言,姮娥收起唇角的浅笑,当先往船舱里面走去。
钟未紧随在她后面,两人身后,是姮娥的丫鬟和钟未的属下。
船舱里密不透风的黑色布帘被掀开。
姮娥望着船舱里面那道无比熟悉的身影,明眸之中没有半点意外,她绝美的面容露出一朵今晚最为真心的笑意,那是由心而发的愉悦,浓浓的喜色在她眉眼间盛放成一朵娇艳的花,雍容华美、明艳绝伦。
“博御。”姮娥朝着陈玺飞扑了过去。
陈玺含笑将人接住,双臂紧紧地将姮娥搂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的珍宝。
“阿姮,委屈你了。”陈玺薄唇吻过姮娥被冻的冰冷的面容,抬手拂落姮娥身上明显属于男人的衣物,怀抱打开,将她兜在自己的大衣里面。
陈玺双脚上前一步,有意无意地踩在了钟未的大衣上。
钟未双目之中浮上浓浓的戾色,他没有想到,迎接自己和下属的,不是自己的亲信,而是无数黑洞洞的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