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沈丽娜的意料之外,陈赟弘一把将她推开了,一巴掌甩在沈丽娜的脸上“混账东西!你算我儿子哪门子的庶母!”
陈赟弘久经沙场,是和敌人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兼之体格健壮、英武,这一巴掌丝毫没有留手。
沈丽娜被打得一个趔趄,眼冒金星的原地转了一圈,站立不稳地扑倒在地上。
耳朵一阵嗡嗡作响,沈丽娜捂住痛得发麻的脸蛋,一双丹凤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大帅,你竟然打我?我做错了什么!”
最后一句被沈丽娜歇斯底里地嚷了出来。
陈赟弘刚刚这一巴掌完全是盛怒之下才打的,看沈丽娜此刻花容惨淡、哭哭啼啼的样子,他不由有些后悔。
陈赟弘走到沈丽娜身边,刚要伸手去扶她,却被沈丽娜一把拍开了手“陈赟弘,我算是看透你了!平时哄我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的,结果现在翻脸不认人了!如果不是你说,要把我的侄女许配给你儿子做姨太太,我一个亲姑姑,能这么糟践亲侄女吗?!”
陈赟弘被沈丽娜的这一番抢白说的脸上发热,若是私底下,他少不得要跟她赔罪,可众目睽睽下,被一个姨太太这么排揎,陈赟弘有些下不来台阶。
陈玺一双墨眸狠戾地眯了眯,整个人陷于暴怒的状态,只是声音听起来却很是平静。
“爹,你把我这个儿子当成什么了?!我怎么听着我成了你讨好姨太太的工具了!”陈玺唇畔的笑容非常冷。
“咳咳咳……”陈赟弘一阵剧烈的咳嗽,对沈丽娜的那点怜惜迅速淡了下来,他恼恨地想到,这娘们真是被他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半点眼色都不会看。
许嬷在客厅外面站了有一会儿了,听到这里,她脸上平静的神情维持不下去了,放轻脚步走了进来。
“老爷。”许嬷恭敬地给陈赟弘行了一礼,又拜见邹夫人“夫人万安。”
“许嬷,不必多礼。”邹夫人微笑着说道。尽管她和这位前夫人的奶娘关系一直淡淡的,但也没有和许嬷产生过龃龉,因此,邹夫人的态度十分的和气。
许嬷谦恭地笑了笑。
陈赟弘这么多年身边的女人无数,光是正式纳进府里的姨太太就有九个。但陈玺的生~母卢氏是他此生唯一挚爱的女人。
当年,陈家只是地方豪强,没有半点为人称道之处,而陈赟弘本人更是只知道逞凶斗狠,召集了一班人马,在乡里称王称霸。
结果后来遇到了卢氏,不仅痛改前非,并且打下了好大一番基业
卢氏病逝时,如果不是有陈玺这个儿子,陈赟弘差点跟了去。再后来,陈赟弘就开始寻找和卢氏相像的女子,将她们养在身边,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
而许嬷身为卢氏的奶娘,是看着卢氏长大的,她不仅将卢氏视作亲女,更是爱若珍宝。
眼看着陈赟弘一个又一个的女人纳进来,并且这些女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卢氏的影子,许嬷对陈赟弘也从一开始的感佩逐渐变成了冷淡和麻木,最后甚至是不屑。
陈赟弘要怎么宠姨太太许嬷管不了,可是她绝不能容忍陈赟弘的女人把主意打到陈玺的身上来。
“老爷,先夫人临终之前的话您还记得吗?”许嬷淡声说道。
许嬷的语气里没有半点指责的意味,陈赟弘虽然觉得自己一颗心全是为了儿子,但在许嬷平静的目光下,他莫名感到一阵心虚。
“老爷,您可能忘了,奴婢没有忘。您答应过先夫人,会好好照顾大少爷,将大少爷养大成~人。这点您做到了;可是先夫人还说过,等大少爷长大,绝不插手大少爷的任何事,更不会违背大少爷的意志,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
许嬷想到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那样聪慧剔透、那样温柔解语,可惜红颜薄命。
“老爷,如果先夫人还在,她一定会喜欢大少夫人的,更不会看着您这般刁难小夫妻两个。”
博陵崔氏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儿,一颗稀世明珠,若是大少夫人还活着,看到这样的儿媳妇她该多么开心!
许嬷眼睛里透着几许湿意“老爷,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卢家当年何其鼎盛,整个j陵城,三分之一的土地都是卢家的。”
“大小~姐身为卢家唯一的女儿,自小就是千娇万宠,被老爷、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直到出嫁之前,身上连块油皮都不曾磕破过。”
“可是自从嫁给您之后,我们大小~姐跟着您颠沛流离,整天过得都是担惊受怕的日子。后来为了帮您招兵买马,更是变卖了卢家全部的家资,光是黄金就用马车装了五十箱。”
“卢家偌大基业,最后却连祖宅都变卖了,大小~姐就只留下了老爷、
第一百八十四章 难过(2/2)
夫人的手记和一些字画。”
“眼看着您的事业有了起色,结果您又被仇家追杀,是大小~姐用自己的身~体给您挡住了子弹……七个月的身孕,就这样没了。那是个姐儿啊,都已经成型了。奴婢怕大小~姐伤心,亲手埋了……”
“后来大小~姐身~体就坏了,英年早逝……”
许嬷语带哽咽,人已经难过地说不下去了。
而陈赟弘更像是被抽去了神魂一般,失魂落魄地倒在沙发上。
他一双虎目隐隐发红,鼻翼嗡动,不断喘着粗气,嘴唇哆嗦,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像是一条脱水的鱼般,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
客厅里一阵难言的沉默。就连沈丽娜姑侄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姮娥站起身,默默走到陈玺身边,一只柔荑握住了男人因为握得太过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指,无声地向男人传递着爱意和温暖。
陈玺侧眸,目光望向妻子,一双带着隐痛的墨眸浮上丝丝暖意,浓浓的深情在他的眼睛里流淌,热烈得几乎能把姮娥融化掉。
“许嬷,是我对不起凤锦,我对不起凤锦啊……”陈赟弘一颗心~脏宛如被刀剐之后又油煎了一般,痛不欲生。
热烫的液体情不自禁地溢出眼眶,他不由捂住了心口,一个大权在握、俯瞰天下的男人,不顾形象的放声大哭,难过得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
那年杏花春雨,自己到郊外踏青,无意中拾到了一只凤凰风筝。
山脚下面,被丫鬟们环绕着的少女焦急地望着这处……
他跑过去“姑娘,这是你的风筝吗?”
“是我的,多谢公子。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朱颜绿鬓的少女冶容丽质,俏生生地站在花树下,裙摆被风吹起,锦衣玉带、环佩叮咚,灵秀脱俗,美丽得像是春日里的花神。
“我叫陈朝,字赟弘。姑娘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自己在少女纯真、清媚的眼睛里微微涨红了脸庞。
“我是金陵人,我姓卢。”少女甜甜一笑,犹如百花盛开。
后来,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凤锦。
当他终于求娶到了朝思暮想的少女,掀开盖头的那一刻,少女的笑容甜蜜、羞怯。
他让她叫自己“赟弘”。
少女目光娇羞地望着他,眼睛里却透出一丝慧黠“赟弘,好
……
她走以后,这个世上再无陈朝!
陈赟弘痛苦地捂住了脸庞。
许久,他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老张!给七姨太一千银元,让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陈赟弘说完,脚步蹒跚地上了楼。那道高大、健壮的身影,无形之中佝偻了许多。
许嬷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唇边泄露出一丝无声的冷笑。她向邹夫人和陈玺夫妻一一行礼“老奴先退下了。”
像是来时那般无声无息,许嬷没有久留,直接离开了帅府。
沈丽娜刚刚被陈赟弘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得花容失色,这会儿才缓过了神来,她状若癫狂地就要往楼上冲去“我要去见大帅,我不相信大帅会这么对我!”
张管家挥了挥手,两个粗~壮的婆子将沈丽娜堵住嘴拖了出去。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陈玺心情却没有因此好起来,他冷漠地勾了勾嘴角,脸上的笑容十分讽刺。
“回家。”陈玺握住姮娥的手,甚至没有和邹夫人打招呼,径直出了客厅。
邹夫人也对着目瞪口呆的女儿招了招手,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样子“莹莹,跟我上楼。”她对女儿太失望了!耳提面命多少次,还是这么冲动!
客厅里的人都走~光了,只有沈素素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佣人们对她视而不见,忙着打扫残局,沈素素就像是隐形人一样,被所有人无视了,她哭着跑出客厅,一路冲出府外。
这辈子,她都不想再踏足这个地方了。她好恨!好恨!
汽车上,陈玺面部的线条仿佛钢铁一般冷硬,紧紧绷着的唇线像是拉紧了的弓弦,仿佛一张开口,岩浆一般迸发的怒火就要喷薄而出。
姮娥把头靠在陈玺肩膀上,纤纤玉手贴上男人硬~邦~邦得像是石头一样的胸膛,掌心下,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博御,你许我以深情,我以此生报答你。”
男人心弦一颤,硬~邦~邦的身~体渐渐软化了下来。
陈玺闪着水光的眼睛飞速地将视线移向窗外。一只大掌却反握住了贴在他胸口上的柔荑,与她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