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山果真是个奇幻之地,这是时隔多年以后月绾尘又一次感受到生灵的呼唤。颠沛流离这么多年,她早就忘记了身为妖皇所拥有的一切。直到它们向她表达敬意,她才回忆起过往,于是也回之一礼。就算是妖皇,也不能对于子民的付出无所表示,更何况生息大阵汲取的就是它们的能量。
“妖皇陛下,如果你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就开始吧。”
月绾尘不知道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后果,但她仍是向顾远诀郑重地点了点头。没来由的,月绾尘对顾远诀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也许是因为那时他一路上都护着剧组的人,也许是因为对她的目的不曾猜忌就将尸蜕交给了他,也许是因为在她快要被发现的时候就带走了她……这一生她难得有一位朋友,顾远诀无疑就是其中一个。
曾经摆放石台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一张琉璃床,琉璃火彩闪耀,璀璨夺目。
“要汇集这一方的生息,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媒介。不然只怕生息还没有到了你的身体里,就已经消散。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万事都要谨慎。古书上讲,琉璃性温质且通,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媒介。”
这张琉璃床虽然顾远诀嘴上说的很轻松,但是月绾尘知道,一定是他花了大力气才弄到的。毕竟这种古琉璃是上好的法器,放在谁家都是家传的宝物,怎么可能会轻易就给了别人,可是现在不是问这件事情的好时候,既然她在心底已经把他当做朋友,那么曾经说许给他一个要求这件事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对于朋友只要他需要,她就一定会出手相助。
月绾尘躺在琉璃床上闭上了眼睛,让她感觉到奇异的是,本应该冰凉沁人的琉璃竟带着一股温热的暖流舒缓了她疼痛的躯体。眼睛闭上了,其他的感官自然就敏感了许多,她听到风声开始变大,她闻到花香开始变浓,她渐渐陷入了一种游离的状态,明明还清醒却又为什么觉得意识变得模糊……
妖冶的纹路已经爬上了月绾尘的额头,刚刚还精神头十足和顾远诀交流,转身就好像在琉璃床上睡着了,其实是因为她真的要死了,她开始渐渐失去了身上的每一项能力。
生息大阵就是要用在这种生死关头,顾远诀站在一旁有些颤抖,他看着月绾尘的眼神开始迷离,呼吸变得
顾远诀就站在光雾的三步左右,双手起势,掐出了一个极为复杂的诀,这个时候,从来没有起过风的滇山之心,竟然莫名出现了一阵风。风无形而草木有形,所有的植物都因这股风而变换出各种形状,只听得一串诘屈聱牙的咒文从顾远诀的嘴里念出来,声音虽小可荡出的音波范围却越扩越大,直到覆盖整座滇山。
老槐树、狐狸精、老虎精、灵芝和何首乌分守五道出口,防止宵小趁此乱局进入滇山,同时也护住阵法。滇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离得稍微近些的天师非人们,一定会有感应,难免不会有好事者过来一探究竟,还是那句话,这个阵一旦开启就绝对不能允许错误的发生。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一样,受到召唤的十万生灵们开始顺应顾远诀咒文的方向缓慢地将自己的生息渡出去。一树接一树,一花接一花,它们连接在一起的形状从空中看去竟然和月绾尘身上暗绿色的纹路如出一辙,只不过少了些妖异却多了些神圣的感觉。
生息如浪般翻涌,层层递进,向着唯一的目标汇集。
整个滇山都陷入了一种极端的安静当中,唯有躺在琉璃床上的月绾尘不时地会发出细碎的呢喃。源源不断的生息进入到琉璃床,再由琉璃床输送到她的心脏当中。整个过程需要就这么持续着,直到足够的生息可以填补她缺失的魂力。虽然这并不是一种刑罚,对于她而言,是某种程度上的重塑,每当有一小缕生息进入,她就会被刺痛一次,可大量的生息涌入疼痛就会格外的明显。虽然她的意识早已模糊不清,但是对于疼痛的本能还是存在的,可为了让她活下去,还能有什么办法。
顾远诀只是整个阵法的开启者,真正
第四十三章 殷枢王(2/2)
的关键还是在于月绾尘和十万生灵的联系,他们之间要一直保持这个微妙的平衡,才能让阵法坚持到结束。只是这个时间,他无法估算,也许是十天,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
……
看着手上的暗绿色妖纹时深时浅,梅好的心就一阵抽动。不对……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梅好已经死了,早在他受了鬼晰的蛊惑进入了一个不该进入的地方,他的性命就已经没有了,他所做的贡献就是给了墓中人一个新的身份,他的血肉留在了墓里,全部滋养了那颗已经生长了两百多年的桃树里。
而墓中的那个人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学生,进入学校看看这个崭新的世界,一个不同于乱世烽火的更完美的世界。当然还不能忘了那个已经消失了很久的,亲手把他送进流光谷的望月令主——月绾尘。
时至今日,梅好已经很好地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但是他还是更喜欢别人叫他殷枢王。
殷兰亭,封号殷枢,与流光誓死两立的妖王,若要说当年谁才是搅动风云的妖魔,那殷兰亭一定是排在第一位的。
也只有殷兰亭,能有这样的能力在月绾尘的身体里留下一个引子,而不被任何人发现。其实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回事,直到手上的妖纹出现,他才意识到月绾尘要死了。
月绾尘不可以死,就算是要死也应该死在他手里,就算是要死也应该是在他杀了君隐之后,最好是在她的面前亲自杀掉君隐,让她痛不欲生、哀恸心死,也只有这样,才能了结他与月绾尘纠缠了几千年的岁月。
殷兰亭看着跪在面前的谭姝,问她“棂叶儿已经被派出去多久了?”
谭姝恭恭敬敬地回答,连头都没有敢抬起来,“回禀主上,到现在为止已经四天三夜了。”
“你先下去吧,让孤一个人静一静。”
谭姝应声而退,面上没有丝毫不满。
说起谭姝的刁蛮性格,在笼子里关了她很久之后,又狠狠被殷兰亭整治了几番,才学会示弱,也
不同于君止衡的温润和煦,殷兰亭天生就带着一股邪气,他做事毫无章法,仅凭喜好,即使是自己的手下也很少和颜悦色,像今天这样没有因为棂叶儿去日太多而迁怒于她,她已经很满足了。她还没有忘记明希在她的面前险些被殷兰亭掐死,她心口上的刀伤也是因为要说出月绾尘的真实身份,而惹恼了殷兰亭,他才让明希对她痛下杀手。
纵然谭姝一身傲骨,到了殷兰亭这里,也被熬成一团烂泥了,还有什么尊严可谈,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殷兰亭抚摸着手上的纹路,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笑非笑,眼中不时还流露出迷茫的神色,“月绾尘我该拿你怎么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破了君隐的封印,所以你才会虚弱到离死只差一步。你这样做,让我怎么能轻轻松松地就杀掉君隐。就是到了这一步,你都想着要保住他的性命,那么我呢?我在你心里到底又是什么位置?”
空无一人的大殿之中,唯有殷兰亭坐在高位之上,有些事情他没有办法说给人听,只能对着这空空荡荡的大殿自言自语。从他第一次见到月绾尘的时候,他一向奉行的顺其自然的准则就被打破了,他开始想要的更多,甚至把用来对付敌人的手段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只是想把她留下来。时至今日,他仍是没有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还有些遗憾没有将事情做得更绝对,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了君隐的怀抱。
可就算是月绾尘豁出自己的命破了君隐的封印又怎样?该死的人还是要死的,君隐的命迟早有一天都是要被他收割。
棂叶儿在殷枢王手下这么多年,对他的性格再了解不过了,只要是他给的任务,完成不了的人必定要受到最严厉的惩罚。所以她真的是疯狂的在寻找月绾尘的踪迹,只是情势逼人,到现在她都没有一点关于月绾尘的消息。本来以为按照君止衡的轨迹来寻找是再好不过,可是没想到她跟了几天,都只有君止衡一个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