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奇怪谭咏和为什么不直接把信毁掉,而是要藏在密室里面。只要这封信一天存在,谭咏和一天就不可能安心。这个道理他也明白,可是想要毁掉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就不得不提到老家主的先见之明,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脾气秉性摸得一清二楚。在老家主发现自己已经中毒颇深的时候,他就写下了这封信,但这封信是用谭不忍的血写得。这本身就是一种术法,而且是谭家的独门术法,他不曾交给过任何人,只等谭不忍上位之时,再正式传授。不曾想,谭咏和早就私自看了被老家主封存起来的秘籍,知道了这一秘术的存在。
秘术需口口相传,不会在书籍上记录方法,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异心之人使用不正当的手段得到秘籍。
老家主的“多此一举”正是让他这封信,日后得以重见天日。
这封信用了谭姝的血,整张信纸就变成了一件法器,火烧不穿水泡不烂,就算是雷劈也只能是在上面留下少许烧焦的痕迹。与血的主人距离越近,字迹的颜色就越鲜艳。只要血的主人一直活着,这封信就一直存在。同时,这封信上还叠加了一句咒,当收信人进入了一定的范围,写信的人会入收信人的梦里把信的内容念给她听,并非是死去的人还可以活过来,而是残存在信上的最后一丝意识。
所以谭咏和一定要杀掉谭不忍,因为那个一定的范围他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大。过去谭不忍没有回过谭家事情不发生,可是能够保证谭不忍永远只在一个地方吗?万一她回来了,万一她靠近了那封信,她就能收到讯息,谭咏和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与其解决问题,不如把制造问题的人解决掉,这样才是最完美的办法。谭咏和只是没想到,他藏得那么深,还是被发现了。
谭不忍听完谭咏和的解释,只觉得他既可悲又可笑,这一生都只为了那个虚名,连人性都不要了。她没有以新任家主的身份对他执行什么惩罚,而是让谭氏的长老们带走了他,在那之后他会受到怎样的折磨,就再也不是她要考虑的事情。
谭不忍思来想去,决定辞了青厄馆主事的职位。谭家如今百废待兴,她的父亲还躺在床上至今没有苏醒,她的大伯母则因为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彻底疯癫。她想要真真正正做一回谭家人,为了自己也为了祖父最后的遗愿。
柳慕昀几番劝说,都没有令谭不忍打消念头,他只好搬出君止衡做说客。君止衡思量了许久,决定支持她的做法,但是她的辞呈他不接受,他告诉谭不忍,青厄馆四位主事,只要他还在位一天,就不会变。
……
月绾尘成功的带回了她一心想要的尸蜕,也带回了一身的伤痛。虽然她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是君止衡仍是看出了她的虚弱。他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几遍,她都和他打太极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只因为她不想让君止衡知道,她又一次失去了什么。
时间退回到电影剧组进滇山拍摄的那一天。
就在月绾尘准备和滇山f4掰头的时候,顾远诀将一切都停止了。他带着月绾尘走进了谁都不曾知晓的,真正的滇山之心。
两人在不断前进的时候,顾远诀褪去了人类的模样,现出了他作为僵尸的原形。大家一定认为,僵尸的样子就应该是电影里面穿着一身朝服、双臂平举向前、脑门上贴着符纸的样子,但实际上,修炼到顾远诀这等道行的时候,肉体对他的束缚已经不存在了,他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身体。
所以现在月绾尘面前的顾远诀,面容俊朗,穿着一身白色,宽袍大袖颇有魏晋之风,三千青丝垂在他的身后随风飞舞。顾远诀没有将它们束起来,自由与放任单从他一个背影就显露无疑
如果硬要说他的样子与常人有什么不同,那就要仔细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绿色的,是作为僵尸最明显的特征。不过尸王的眼睛,还是不要随意乱看,摄魂之术是僵尸一族独有的奇术,见者命不久矣。
顾远诀的身上没有一丝邪气,反而能感觉到他澎湃的内力。一个僵尸,若要生存便要靠血为生,但是他内力纯正,不沾染血腥气,可见是当年修炼时修了正派的术。一天又一天,不曾懈怠,集天地浩然正气,渡劫难全力以赴,方能成大道。顾远诀的尸王不是人们想象当中依靠吸取凡人精气与血液才能拥有的修为,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已经算是个半仙了,若是能过了最后一劫,位列仙班指日可待。
顾远诀带着月绾尘穿越了密林,来到了滇山之心。他们面前所在的地方,才真正是顾远诀的修炼之所。这里被下了禁制,如果得不到主人的同意,是万万不可能进来的。所以在外面流传的那些关于与尸王交手的,惊心动魄的事件,通通是瞎编的,顾远诀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关人的身上。
依着他如此恬淡的性格,面前的这座竹屋倒真是既雅致又有情怀。绕着竹屋种了一圈的芍药,再往外一点,落英缤纷,尽态极妍,梨树与梅树争相媲美。在凡人看来,这里的景致完全是违反时令的,但在这一方属于顾远诀的空间里,他就是王,只要他想要,花开四季而不败,对于他而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那四只傻的不过只得了一点皮毛就沾沾自喜,实在也是没什么长进。若是勤于修炼,我可以给他一点点拨,虽不能立即成仙得道,但寿增百年还是没有问题的。”
“顾先生是有大胸怀的人,不是所有人都能摒弃私欲,要知道捷径是很诱人的。”
顾远诀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轻抚芍药的花瓣,他半蹲着身子,姹紫嫣红的芍药与他身上的白,有了极致的反差。那一刻,岂是一个美字了得!
“那么,你的私欲是什么?”
顾远诀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月绾尘,“有什么是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的?”
顾远诀如此直接,月绾尘一度不知该怎么回答,“顾先生……我……也许你会觉得这是一种冒犯,但是此时此刻的我没有别的办法。我想要的,是你绝不会假手于人的尸蜕……”
听到月绾尘的答案,顾远诀沉默了。他的表情没有表现出厌恶、愤怒、仇恨,只是有一些些的惊讶。他向月绾尘走近了几步,与她对视。
“你知道我的尸蜕是什么吗?你确定你想要这个东西?我现在开始怀疑你的动机了。”
顾远诀的警惕因为尸蜕这两字而起,他之所以如此质疑月绾尘,是因为尸蜕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蜕”,它并不是像蛇一样,只是一层没有温度的皮。
尸蜕是他历劫的见证,也是他恶念的化身。这么多年,他孤身一人修炼数年,不可能永远都清心寡欲,远离是非。他看到凡人也想咬开他们的喉咙,吸干他们的血,将他们的精气化为己用。他看到道行一般的小妖也想杀了他们,拿走内丹,增强自己的修为好顺利渡劫。他也想过要不然就这么放弃吧,走旁门左道不好吗?就像那些普通的妖一样,杀几个人,占几座山头,不求成仙,只求逍遥快活。可是真到了下决心的时候,他又做不到彻底的放纵。他将
第二十七章 顾远诀(2/2)
自己的内心禁锢得太久,放弃就像是背叛。
就这样,挣扎了一天又一天,他内心的欲在他历劫的时候,被他强行剥离出了身体,这就是真正的尸蜕。离开了宿主的尸蜕,自然也算不得什么威胁,它被顾远诀封印在底下,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亡。
“我不会白白拿走属于你的东西,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给你的,我不会拒绝。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害怕我释放你的欲,将它像毒气一样散发出去,乱了这天下。但是我拿它是用来救一个人,我一定要在最坏的情况发生之前,让他有自保的能力。
如果他死了,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月绾尘急切地想要表达自己,她生怕顾远诀不听她的解释,就直接把她轰出去。
这一番话让顾远诀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的尸蜕有一个神奇的功能,但这对于一般的妖而言,是他们到死都触及不到的秘密。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她不仅不把滇山f4放在眼里,还一点没有被他的气场影响到,这证明她的功力已是登峰造极。突然间,顾远诀想起了老槐树对她的态度,不像是面对强敌的卑躬屈膝,更像是……臣服!
对,就是臣服!老槐树眼睛里的崇拜与憧憬当时被顾远诀忽略掉了,现在想想那实在是太明显了。
“老槐树那一跪,你不仅受了,而且还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训斥他。他不仅没有恼怒,反而觉得很高兴,因为,替君王办事,是臣子无上的光荣。你,是已经消失了几近千年的妖皇!”
月绾尘愣了,她实在是没有跟上顾远诀的思路,上一秒还在讨论尸蜕的问题,下一秒就跳到了她的身份问题,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顾远诀明显已经被这个猜想影响了,开始在她的面前踱来踱去。
“我最后一次听到你的消息就是在流光那一次,我虽然知道的不是很多,但你带着一个人消失了,我是知道的。所以,你要用我的尸蜕来帮助他。我可以答应你!”
月绾尘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毕竟这个要求于顾远诀而言就是冒犯,她的脑中甚至开始构想如何另寻方法帮君止衡解除第二重封印。
“妖皇陛下,我同意把尸蜕给你。”
月绾尘听到这句话后,有些迟钝,“你说什么?你答应了?”
顾远诀看月绾尘终于反应过来了,不由得笑了,“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要答应我。”
这个结果对于月绾尘而言实在是意外之喜,她一点都不意外他会提出要求,所以,她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顾先生,你想要什么?”
“我要从你那里讨要一个要求,我现在还没有想清楚我想要什么,等我确定了我会去找你,而你不能拒绝。”
“我不会拒绝,这是我给你的承诺。可是顾先生,我能知道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我的理由很简单,我知道你不是用它来作恶,这就够了。至于你把它用到谁的身上,这不是我关心的事情。”
顾远诀一抬手,他面前的土地裂开,升起一个圆台,圆台上面悬空有一块透明的、黑色的石头,它的大小大概就是半只手掌大小,形状并不规则,硬要说的话更像是一个有着锋利边缘的纺锤。石头被笼罩在红色的光晕里,保证了它不会突然释放。
“这就是尸蜕,你要带走它,封印就必须解除。封印与灵枢石台是一体的,无法将它们分开。你有什么容器可以带走它吗?”
尸蜕的
“顾先生,你不必担心,我就是最好的容器。”
“你……”
顾远诀实在想象不到一代妖皇竟然可以为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以身容其物,是损修为的一种做法,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人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月绾尘微笑着向顾远诀伸出手,顾远诀摇了摇头,还是把尸蜕从灵枢石台上面拿了下来,放在了她的手里。
尸蜕一脱离封印的控制,就开始蠢蠢欲动,它不断散发出黑色的浓雾,月绾尘所站的那一小块儿地方生长的茵茵绿草,即刻间枯死。她赶紧把它贴到了她的心口处,尸蜕瞬间消失。而这一下的冲击极大,胸口翻涌着剧烈的疼痛,她一下子就站不住了,喉间一口血吐了出来,直直向后倒去。
顾远诀急忙接住她,将她抱了起来,疾步进了竹屋里。
月绾尘被放在榻上,暂时失去了意识。顾远诀就坐在榻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握住她的手,将真气输了一些到她的体内,以控制她翻腾的气血。不多时,月绾尘的脸色好了一些,那层泛着死亡气息的青色从她的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因为发热而带来的潮红。
顾远诀开始一遍一遍地念定心咒,这咒曾经施在过刘萤萤身上,目的是为了稳定她的心神。如今也要念在月绾尘的身上,不仅仅是为了安抚尸蜕的暴怒,更是保护月绾尘的心脉不会受到太大伤害。
月绾尘的眉头一时舒展一时紧锁,看上去十分痛苦。顾远诀忽然不是很高兴,他觉得月绾尘是如此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那个人到底哪一点值得她这样忘我。有那么一瞬他很想就这么把月绾尘留在这里,但也仅仅就是一瞬。他立刻就清醒了,并为自己会出现这样的情绪而感到吃惊,他回想了一下,这应该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他在凡人间当了那么久的演员,唯一可做的解释就是,他竟然有了名为“嫉妒”的情绪。
月绾尘这一躺就是一整天,她醒来之后,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能感觉得到尸蜕已经稳定了,之前实在是她太托大了,小看了尸蜕的力量。那毕竟是顾远诀恶念的集合,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不顾后果。
月绾尘给顾远诀留下了一张纸条,然后就出了竹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
其实,顾远诀没有离开,就在附近,他是看着她快要醒过来了,所以才选择了不见面。他觉得继续留在那里,会有一些尴尬,他不想让月绾尘发现,他的心思已经不纯净了。
月绾尘回到了剧组拍摄的地方,剧组的人包括四只妖,都还是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动作。她回头看了看密林深处,也许这出戏顾远诀是不愿意再拍下去了。
正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定身咒被解了。所有的人都是一脸茫然,滇山f4看到面前站着的月绾尘就像见到鬼一样,其他三只不敢上钱,只有何首乌打了头,“你是从禁制里面出来的?你居然没有事情,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没什么稀奇的,里面的人让我警告你们,如果你们不马上从我面前消失,他就会亲自请你们进去做客了。”
狐狸精上上下下打量了月绾尘一番,他深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诸位,她的身上有里面那位的气息,我们还是见好就收吧。”何首乌也点了头,其他的两只妖虽然极其不情愿,但还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