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影从来没有听到青渊和她讲过这么多的话,他让她好好活着,像是一个深切的祈盼一样,如果放在以前她一定会认为这更像是一种讽刺,因为他已经杀尽了阴泉的生灵,还在乎她这个卑微的妖究竟作何感想?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分明从青渊的话中听到了悲郁,是有什么要发生了吗?
青渊只是环抱着君影,就算她一直都没有回头,就算她一直都没有回应自己,就算她的真实目的只是为了来毒害他,他都不曾有过一丝怨怼,他只希望他放在心上的爱人,能够不被这世间所有的纷扰夺取了自由。临走前,他在她的左耳后留下了一个吻,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上苍给的警示出现不久,劫难就开始了,四界顿时陷入一片混乱,这下子天界和人间也停止了内讧,四界齐心协力想要抵抗劫难。然而对于这场无妄之灾,就算是神仙也会力有不逮。
山崩地裂,洪水蔓延,烈火焚烧,四界此时的景象犹如混沌初开之时,处处炼狱。
青渊一直冲在最前方,但是这劫难便犹如神仙渡劫一般,攻势越来越猛烈,造成的结果越来越惨烈,如果再这样下去,四界有可能会毁于一旦……他赫然明白了凉舟的目的,只要他还存在于世间一天,他就是凉舟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一道坎,如鲠在喉,所以只要能够除掉他,凉舟在所不惜,甚至想方设法把君影安插在他的身边,只为了能给他下上一道无解的毒。
几乎所有的神都聚在了青渊的身边,他们七嘴八舌地想要青渊给出一个阻止上苍之劫的办法,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唯有以身献世。
青渊回头看着眼前的神们,眼中的复杂情绪在一瞬间全部消失,“我们已经牺牲了不少的人,然而灾难仍在继续,为今之计只有吾亲自散尽全部修为用以献祭,希望能平息上苍怒火。”
青渊的话犹如惊涛拍岸,震耳欲聋,那些神们不约而同地跪在了地上,却说不出一句阻止的话来,因为他们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没有人能比青渊更加合适。
当献祭开始的时候,青渊的混沌修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化为庞大的屏障抵御来自四周围的伤害。然而当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灵脉闭塞不通,一直压制在深处的毒性终于全方位的大爆发,他甚至觉得疼痛已经钻到了他的脑子里面,一时之
青涯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这不正是凉舟的计划吗?没有了修为可以献祭的青涯,如今只能燃烧自己的生命。
底下的神仙们看着情况本来在慢慢好转,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屏障裂痕再次出现,而他们心中无所不能的帝君青渊正在结一个无比复杂的印。
随着印的形状越来越完整,天翻地覆般的劫难逐渐延缓,透明的青色屏障几乎完整无缺,而青渊的身形也越来越透明,到了这一步,他们终于明白过来,青渊到底在干什么,他最终付出了什么。
“帝君难道要以身殉世?这明明用混沌修为就可以,怎么如今要豁出一条命去?”
“帝君!帝君啊!”
四界生灵似乎都感觉到了他们的混沌之子即将离开,于是万籁俱寂,沉默当中流淌出无限的哀恸。
青渊的眼缓缓略过这天地,洪水已停,山火熄灭,四界生灵不再一个一个地消失,他忽然笑了,这是他守护的一切,他终究还是做到了,只是……他后悔,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
不知过了多久,观月碑上的符文终于停止了涌现,也没有金丝再钻入君隐的眼中,周围扭曲的景象如同湖水中的波纹一样,渐渐淡去。反观君隐,他的容貌虽然乍一看上去和从前别无二致,但眼角眉梢之间却带着一股冷冽的气息,仿佛他本不属于人间,却偏偏留在了这里。
神殿的箫声仍然未停,祈月山的生灵也全都未苏醒,过去被神殿领域所影响的君隐,此时此刻,分外清醒。他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灵魂断裂的烙印终于浮现出来,他原以为消失的前世记忆,此刻回归他的身体。
君隐走向观月碑,只听得石碑发出了近似于呜咽的声音,他把手搭在
第一百九十四章 真心真意(2/2)
了上面,还轻轻抚摸了两下,“原来是你,我以为蕴沧被弃,你也毁在了战争当中,没想到你竟然出现在了祈月山。也对,当初本来就是我亲手把你交给望月族,望月族一向有规有矩,他们带着你走也是正常。只是竟然这么巧,我破碎的记忆和灵魂有一部分附在了你的身上,这么多年,你一定也很痛苦,毕竟我的情绪会影响到你。”
君隐和一块儿石碑面对面地聊天,这情境看上去实在太过诡异,然而实际上,观月碑是一只没能化形的石妖,也是当初将他和青涯保护起来的外壳。
当君隐带着青涯成功走出石壳后,他发现这石壳因为他们两个的原因,竟然开了灵智,而且石壳上面还留有上苍铭纹,于是他把石壳变作了石碑模样送去了蕴沧,方便望月族接受上苍的旨意。
更巧的是,君隐以身殉世的时候,他的灵魂碎片不知道怎么附在了观月碑的身上,所以才有今日他拿回过去记忆这件事,也许正是因为他的记忆,才让上苍选定了月绾尘为望月令主。这桩桩件件看似都玄而又玄,然而他心里明白,一切皆有定数。
当君隐走出神殿领域的时候,箫声消失,决明草和夜明珠就像得了命令一般,齐齐点亮。就连天上的那轮月都有意识地将光亮投射在了他的身上,他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又比前段日子高了许多,虽然比不上混沌之神的身份,但解决一个凉舟却是不在话下了。等到他回到自己的居所时,他竟然看见好几日没有出现的月绾尘正躺在他的床上,。也许是因为太累了,连他靠近也没有发觉。
就着月光,君隐仔仔细细地又把月绾尘看了一遍,她和君影还是不同的,她们两个虽然有着如出一辙的面容,但性格却南辕北辙,她绝对不会为了自己而选择去伤害他,甚至甘愿背负折磨只为换他平安喜乐。可就是差别如此之大的两个人,他却明明白白感觉得到,她就是她。
在临走之时,君隐记得把她托付给了青涯,然而能让她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他悄悄从她的玄戒当中拿出了召命板。
月绾尘的召命板一出,消息至多传到鬼王就停止了,可今天却指名道姓
背对着青涯的那个人,他分明是认识的,就算他们长着一样的脸,可单单这一个背影就足够勾起他所有的回忆,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代替眼前这个人的存在。
“兄长,你回来了……”
听到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称呼,君隐愣了一下,他转过身来,看着仍旧端正的青涯,露出了难得的笑颜。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青涯抬起双眸注视着君隐,一直以来的不安定好像一下子得到了抒解。
“自从你的修为莫名其妙地提升之后,我就知道,你快要回来了,只是我没有预料到,令你苏醒的关键居然在望月族这里。我本来已经做好了打算,再等上你几千年。”
说到几千年的时候,青涯稍稍顿了一下,是因为他突然间想起,他当初把君影送到峦音居其实是有一个私心,他希望君影再也不要想起这一切,彻底断了和兄长的所有关系。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就是因着他们兄弟二人的血缘关系,让他感觉到兄长并没有真正离去,只怕是灵魂碎片已散落各处。
君隐很了解青涯,青涯看似有条不紊地回答着他的问题,然而掩在大袖之中的双手早就拧作了一团,眼神更是有意地避开他的注视。
“青涯,你有什么事是还没有告诉我的?”
“兄长,我有负你的嘱托……”
青涯本来也没想瞒着君隐,只是没有想到君隐竟然反应得这般快,于是他只好避重就轻地将君影跳崖的事、送君影进峦音居的事都告诉了君隐。
君隐听后,沉默了一阵,青涯没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其他的情绪,顿时有些不安,毕竟长兄如父,青涯还是有一点怕他。
“兄长,我……”
“从现在开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除了你和我,不能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她的身份,她就是月绾尘,她只能是月绾尘。”